第5章 子夜歌
高樓
茶樓上,她靜靜啜茶,似是漫不經心地打量著他。
她不知他是誰,卻在無意間同行了三日。一處落腳,一處飲茶,從未搭言,不過幾次眼神交會,卻讓她覺得沒來由的熟悉。
他腰懸長劍,笑意清淺,舉止文雅。但她注意他,不是為此。
短短三日,他已被暗殺七次。
她是識得那些殺手的,不由好奇,是什麼樣的人,能讓洗墨閣如此興師動眾地暗殺。她更好奇,他對這樣的暗殺竟絲毫不懼,那自信的微笑,好似……成軒。
她淡淡想著,眼神一凝,假裝不經意地放下茶杯。他背對著掌櫃,沒有看到掌櫃沏茶時,小指若有若無地一挑。
洗墨閣還真是下了大力氣。她起身付帳,一個不小心,撞到端茶的掌櫃身上,又順勢倒向他。他伸手相扶,茶壺已粉碎。
掌櫃臉色不變,連聲道歉。他則望著地上茶水,眼中,泛起波動。
他溫聲道:“姑娘受驚了,請同坐一敘。”
她道天色已晚,搖首要走。他堅持道:“我記得姑娘與在下在同一間客棧訂了房,在下送姑娘回去可好?”
她遲疑著,緩緩應了。他笑意清淺,請她下高樓,一路上,她都能感受到四周淩厲的暗殺氣息,卻依然忍不住露出喜色。
成軒,有他在此,我們一定可以安然離開。
誰與上
回房,掩門,他對她深深一禮:“多謝姑娘相救,在下無以為報,請問姑娘姓名。”
她淡笑:“舉手之勞何需掛懷。我姓秋,秋晴望,不知閣下何人。”
他一怔,半晌才道:“我姓水,水語商。”
水,語,商。
那一刹那,她的心似乎停跳,望著麵前麵容俊逸的男子,久久說不出話來。
高樓誰與上,長記秋晴望。她從子夜歌中自取姓名,他竟應著取了水語商。
好一個……洗墨閣堂主!
她早在路上聽說,洗墨閣一堂主監守自盜,竊了閣中重要文書出逃。這幾天看到他處處被追殺,自然就留了意。能讓洗墨閣如此興師動眾,卻隻能用暗殺的手段,必是那位出逃的堂主了。
隻是,聽說這次的暗殺令是洗墨七殺之一,詩殺親自下令,他又能逃到哪裏?想到這裏,她漫不經心地道:“閣下詩才盡有,小女子敬服。隻不知,洗墨詩殺與閣下相較又如何呢?”
她緊緊盯著他的雙眼,想從他眼中看出一絲波動。但他隻溫文如水,謙謙一禮:“琴棋書畫詩酒花,洗墨七殺之名,豈是在下可比。”
她還想再試探,卻聽門栓一聲輕響。她一凜,手猶疑著掠向腰間,水語商袖中長索已穿窗而出,牢牢釘在對麵的桃樹上。他低喝:“走!”
挽腰,淩空,撤索。眼波相觸,情愫一縷。
一切都是那麼自然,她望著他俊逸的眉眼,心,仿佛又停了跳。那般淩厲的自信,那般溫柔的嗬護,好似成軒,卻又……有一絲陌生。
他側耳聽著,身後雜亂的腳步漸無聲息,敵人顯然退去,才低聲問:“姑娘何苦救我,又為何不出手?”
她仿佛沒有聽見他的話語,許久,才鬼使神差一般,道:“我相信你。”
長記
水語商目光有意無意地掠過她腰間,歎口氣:“連累姑娘了,你要到哪裏?”
“洛陽。”她脫口而出,想起在洛陽等她的人,心中一暖。
他看著她,道:“現在你也不能獨行,我送你去。”
她盈盈一笑,手指不由自主移到腰間,觸到堅硬的劍柄,心下一安。這柄劍,是她與成軒從洗墨閣中盜出的至寶,長記。
是的,她本也是洗墨閣的人。
三年前,她在一個老婦家醒來,失了從前所有的記憶。老婦說是在懸崖下采藥時看到昏迷不醒的她,便背回家救治。她日日苦思冥想,卻始終憶不起自己來曆。一日村中歹人來襲,她拚死抵抗,才發覺自己竟然會武。
她便入了武林。又聽聞,洗墨閣中有一名劍,喚長記,劍中藏有奇藥,可記住世間一切事。她便入了洗墨閣,希望能得到奇藥,恢複記憶,知曉自己前生。
便是那時,她識了艾成軒。
成軒與水語商一般,眉目俊雅,舉止溫文,連平日的聲音,都如水般溫潤。知道她的身世後,他隻淡淡說了三個字:“我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