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詩憶(2 / 3)

怕是為了相思之苦吧……冷紅袖畢竟是個女子,回想著那時情形,一下子便明白了此中緣由,不經意地道:“大概是我孤陋寡聞吧,沒有聽說過這位女俠。”

“不,她不是江湖中人,”秋疏桐驀地言語生澀起來,“是個官宦人家的小姐……”

冷紅袖一怔,再想起他的痛苦失落,猜到了七八分:想必又是因出身而無法相守的一對有情人吧。秋疏桐再似書生,終是個武林劍客,怎麼能娶那些閨閣中的好女子。

無意再觸及他的傷心事,望著空中一輪冷月,冷紅袖轉了話鋒:“……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那一日你吟的是這詩吧?”

“是,我的名字也是由此而來……”秋疏桐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卻掩飾不住幾分驚訝,“不想冷姑娘也有閑情去品詩。”

冷紅袖一愣,又笑了,幾分落寞:“詩我並不太懂,況且如今已在江湖中陷得太深,更沒有那閑情逸致。”

想起父親的死,她不禁黯然。

秋疏桐神色一動:“冷姑娘……在下淺見,江湖中恩怨情仇太多,還是放下的好……”

冷紅袖秀眉一揚:“若是你的父親被逼自刎,你還能不能說出這番話來!”

“在下隻是一時感慨,”秋疏桐道,眼中卻深深透出悲哀,“隻是……與其報仇,何不使令尊的威名流傳呢?在下竊以為,被遺忘才是真正的死亡。”

被遺忘才是真正的死亡!冷紅袖心中一震,抬眼望向他,卻被他眼中的悲哀所驚:他也定是經曆過如此哀痛,才會有如此之感悟吧?

“可笑……我已經不在央離的記憶裏了,如此活著,與死又有什麼兩樣呢?”果然,秋疏桐喃喃自語著,隨手抽出長劍。

“生死憶!”冷紅袖脫口而出。

“不錯,生死憶。一生一死,記憶之間。沒有記憶,生死又有什麼分別……”

說著,秋疏桐起身苦笑著離去:“不早了,明天還要趕路,歇息吧。”

冷紅袖也是一般的心緒難寧,望著他的背景,忽然注意到他遺落在地上的紙扇,上有點點墨跡。她一怔:那夜他所持還是空扇,這字跡想是他後來添上的。

緩緩展開扇麵,剛勁的字跡映入眼簾,卻是一首仿詩:

冷月罩疏桐,

憑欄人未靜。

回首望月月不語,

酒醉仍未醒。

極目雲洗月,

低眉花弄影。

無意添香香盈袖,

寂寞紅袖冷。

迷月

當全軍終於紮營在洗月池外,攻城令卻遲遲無法下達:洗月城外有一護城河相繞,是為天然屏障。如果強行攻城,隻會讓己方死傷慘重,卻難動洗月池分毫。

“如此天險,還是有人做內應接應才好。”是夜,秋疏桐、冷紅袖、莫試鋒與張青四人在帳中商議,莫試鋒提議道。

秋疏桐沉吟:“那當然最好。可是這等動亂時期,太不容易。”

張青卻應聲道:“有機會!洗月池主仲奔就要娶親,正缺女侍,如果我借此混入,或許會有轉機。”

這冷紅袖倒是知道,但不以為然:“戰亂已起,想是什麼事都擱置了吧?你在這時去,不是惹人懷疑嗎?”

張青卻驚異地道:“洗月池一定會冒險吧,成親的日子就是月末啊!結親的可是丞相府,他們一定要在洛央離身邊安插眼線的!”

洛央離?央離!冷紅袖猛地驚住,卻見秋疏桐臉色忽地慘白!她沒想到讓秋疏桐日思夜想的“央離”是丞相的千金,更想不到洗月竟要與丞相府結親!

然而再一細想:這樣重要的情報,徑溪閣定是早已知情!為什麼自己卻不知道?而張青反而知情!

“好吧,可以試試看。”冷紅袖心念電轉,同意了那計劃。四個人商議著具體步驟,竟忘了用晚飯,秋疏桐便向廚營中吩咐了下去。因早知洗月池中盡是用毒高手,為防洗月下毒,還特讓莫試鋒與張青去廚帳中監視。

不多時飯菜端上,剛坐下,秋疏桐忽又笑道:“怎麼竟忘了我剛熱好的那酒了。”說著要去自己帳中拿,莫試鋒忙代勞。營中都知秋疏桐喜喝熱酒,莫試鋒更是一路用手暖著酒盅直到議事帳。

秋疏桐卻隻謝過,將酒置於一旁。直到各人都用過飯,才斟酒四杯,起身道:“此次出征全要仰仗各位。在下才疏學淺,隻能出此下策,先以此酒告罪了。”

說畢便一飲而盡,冷紅袖也勉強淺啜了幾口。莫試鋒和張青自是起身承讓,各自喝盡。

秋疏桐則與冷紅袖對望一眼,再不言語。

來日張青便自行投向洗月池去,竟順利進入。雖不能自由出入,但她以寫家書為名暗寫密信送入軍中。十幾日下來,洗月城中地圖、兵力分布都被她繪得完完整整,秋疏桐與冷紅袖也擬好計劃,隻待她裏應外合便可攻城!

可是誰知就要行動的前一夜,張青卻與軍中失去了聯係!未知城中詳情,大軍不敢妄動。但接連三日她卻沒有音訊!

“明日我親自潛入,如何?”淒冷迷蒙的月下,秋疏桐坐在江邊石階上問身側的冷紅袖。

冷紅袖不語,眼望著江心漁火,神色也如那漁火一般忽明忽暗。久久才道了一句:“怨不得你如此心急……你是為了洛央離,才求秋閣主下令攻城的吧?所以才故意隻瞞我一人?”

秋疏桐不答,隻淡淡道:“這和我要潛入沒有關係。”

“可你明知阻止了婚事她也不可能和你成親!朝廷一直想要滅了徑溪閣,你們不可能聯姻的!”

秋疏桐的臉色蒼白起來,許久才能說出話:“我知道。”

“你知道?”

“我從來沒有想過能與央離成親。”

“那你還……”

秋疏桐素來平和的眼中此時卻透出狠厲的光,一字一字對冷紅袖道:“我不能讓央離成為犧牲品!朝廷是想以聯姻為幌子,趁賀喜的機會除掉洗月池!那種動亂……央離會死的!即使不死,一個寡婦的後半生會怎樣!”

冷紅袖也呆住,她從未想過這件親事的背後還會有如此的陰謀!

“所以我要滅洗月!所以我要繼續這個計劃!我要趕在央離嫁入洗月前毀了它!明白嗎!”

看著他近乎失控的樣子,冷紅袖卻突然微微笑了起來:“那,你相信我嗎?你相信我不會置你於死地嗎?洛家小姐成親與否與我無關,你憑什麼相信我會按計劃幫你?”

秋疏桐一怔,沉靜下來,半晌才低聲道:“憑你有幾分像她。”

“……你去吧。”回答似是在意料之中,冷紅袖隻是淒然一笑。

隻是像她……卻無法替代她嗎?無力地看著他,她分明想抓住什麼,卻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留不住他。

秋疏桐大步離開,背影在月光的映照下,愈發迷離。

算算秋疏桐已潛入城內,冷紅袖方放心回營。誰知才一進帳,便即呆住:

軍中上中下三路軍正副領隊竟都在帳中,一見她入帳便合圍起來,軍刀出鞘,隻待擊殺!

“怎麼回事?”冷紅袖雖驚不亂,左手暗暗扶住長劍,卻沒有出鞘。她知道,一旦她的劍出鞘,就再也沒有說話的機會了!

帳外傳來張青熟悉的聲音:“冷大當家,虧閣主誠心待你,你怎麼恩將仇報!”

冷紅袖眉頭一皺:“張青?你是怎麼回來的?這麼多天為什麼沒有訊息?”

說話間張青與莫試鋒都已進了帳,隻聽她恨聲道:“分明是你把我的回信扣下!原來我的信都被你調了包!約定了今晚行動,為什麼沒有人來接應?我發現不對逃了出來,和莫試鋒對質才發現信上筆跡不對!你是不是要把秋堂主騙進洗月池,想把他一起炸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