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玉隻是莞爾一笑,又伺候她們家娘娘梳妝,才輕聲說:“——娘娘,這還有為什麼呢?無非是因為丞相大人呀,思慮周全,事事為娘娘考慮罷了。”

當今陛下的性情顧丞相也是了解的,他如今愈發的在意娘娘,若是那件事……真的有朝一日東窗事發了,丞相擔心的,便是到時候,陛下不肯放娘娘走了。又或是,甚至做出更激烈的舉動。

所以,為免意外的事情發生,他必須要將娘娘先接出去,護在自己身邊的。即使將來陛下果真發現端倪,可是萬事都已水到渠成,他必須答應顧長卿的要求。

薑念念低垂下眼眸來,神情間原有些迷茫的。然而聽到了貞玉的話,現在卻是心思清明,看得也愈發的通透了。

——事到如今,她是時候走出去,站在他的身邊了。

……

傍晚時分,天幕的夕陽一寸一寸的落下來,墜落到地麵上、宮牆上。遠處馬車青灰色的車蓋上,都被染上一層薄暮餘暉,極是好看。

薑念念換了身顏色極淺的外袍,梳的也是尋常閨閣女子所梳的花苞發髻。任誰也想不到這是曾經盛寵六宮的宸妃娘娘的。

在永巷中,她也見到了前來替代她的女子。那女子的行蹤極是隱秘,不得不說,與原主的眉眼間的確有幾分相似。而且,昭陽殿被封鎖,送餐的內侍也是不敢抬頭直視主子臉麵的,所以即使她真的走了,被發現的可能小。

然而,不管她問什麼,那女子卻答得很少。隻是依稀知道,她是經過丞相府訓練的,家人又一直受丞相府庇佑,所以甘願代替宸妃娘娘,為丞相府做事。

“娘娘,你就快些走吧。”貞玉忍不住輕聲勸慰說:“……奴婢總會再去伺候娘娘的,娘娘這一路,都要當心才是。”

薑念念這才點點頭,“那你們也要記得保重。”

貞玉、貞寧給宸妃行了一個禮,這才依依不舍的拜別。她們無不是偷偷抹了抹眼睛,又為免不引人懷疑,便很快帶著替代的女子行入內殿了。

……

薑念念上了馬車,馬車沿著宮道,一路緩緩的駛出宮城去。因標著丞相府的標致,隨行的道上無一人敢攔下檢查。又是下鑰的時間,宮門處都是人多眼雜的。丞相府的暗衛,也是跟著隨行了一路。

等到馬車停下的時間,這時外頭的天色已全然黑了。

薑念念其實是有些緊張的,就這樣有些僵硬的坐在車上,手裏緊緊抓著馬車上的窗欞。

待到許久過去,外頭似乎都已安靜了下來。駕駛馬車的人似是給什麼人行了禮,複又退了下去。

她隻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在怦、怦的直跳,她才聽見一聲淡然和緩、溫柔散漫的聲音在外頭徐徐響起。

——“娘娘,你若是還不下來,是要我親自抱你下來麼?”

這聲音是悅耳的,像是從胸腔裏直接發出一般。薑念念的臉頓時羞紅了一片,手指微微一動,使勁推開了車門,才瞧著他說:“那丞相大人,真是好沒有待客之道。”

說著,她便攥著袍角,便要跨下馬車去。卻見顧長卿分毫沒有生氣,仍舊是溫和噙笑著的,攔住了她的去路,才低聲說著道:“那你可知,我已在這風口等你多久。究竟我沒有待客之道,還是念念你沒有良心。嗯?”

薑念念:╭(╯^╰)╮

此時丞相府門前月涼風高的,從骨子裏,難免有一絲冷意襲來。

少女的眼尾輕輕柔柔的掃過來,見他穿得也不算厚實,心下卻是愈發的顯得柔軟。她心下鬆軟,於是乖乖的認錯,那雙霧氣迷蒙的眼睛可憐巴巴的,輕輕搖了搖他的大氅才說:“……若不是你,我都還不能出來呢。你說,我又怎會怪你?你若實在要怪我,我們進去了再罰我,好不好?”

顧長卿暗自失笑,伸出手來抱住她的腰身,抱了一下,才聲音微沉說:“……若是罰你,我又哪裏舍得?”

這個時辰,除卻稀落的燈火,外頭的長街自是沒什麼了。見著丞相大人親自出府來,那些下人也都知趣的退避下去。

分明周遭是沒有什麼外人的,薑念念卻仍是覺得羞,臉頰上也稍稍熱了些許。她低低垂下眼眸,才嬌軟問道:“……你又在說些什麼呢?”

他抓起了她柔若無骨的手掌,合在自己含著溫度的掌心間,才一字一句,沉聲說:“可我心悅你,自會護著你。”

就像是有風拂來,薑念念的眼睫劇烈顫抖了一下,心裏不能再軟半分,卻是……連抬頭看他的勇氣都沒有。

顧長卿含笑瞧著她,不再說什麼。與素日裏的涼薄不同,他就喜歡這般,瞧著小姑娘在他跟前情不自禁、不能自已。像一支初開的薔薇,清麗柔嫩,嬌美動人,繼而露出最柔軟、最脆弱的花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