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娛在今夕、嬿婉及良時”, 這前一句的是什麼, 薑念念自然是清楚的, “結發為夫妻, 恩愛兩不疑”, 但她嘴唇動了動, 心裏雖唯獨剩下柔軟與甜膩來, 可到底卻還是說不出口。
她如今的身份還未從宮中脫離,顧長卿讓她住在丞相府也隻不過是為了庇護罷了。她的身份呢,到底還是男主的宸妃, 就實在也算不得丞相府的女主人。
顧長卿似乎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言語溫和,目光含笑, 卻故意問她:“……娘娘不願說出這句話, 難道是不願意留在這兒麼?”
薑念念卻是不高興,拿眼睛了瞧他一眼。
……若說真的不願意, 她又怎會以這樣的身份, 留在他的身邊呢?她之所以會安靜的出宮, 隨他住在丞相府。其實是因為信任他, 而且……也將這個男子放在心尖上了的。
或許, 這心思與一般都閨閣小女兒也並無兩致。可是, 這又如何呢,原主是男主後宮曾經盛寵的嬪妃,更是安國公府的女兒, 便已注定了的, 她根本不是普通的閨閣女兒。即使真的有這等心思,也得等著大婚以後才是。
薑念念低下眸,安靜片刻,才緩緩的道:“大人,我今日不說,是因我等著與大人的結發之日呢……”她瞧他一眼,才有些賭氣的說:“若還不是夫妻,又如何說得這些呢?”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雖自是郎有情、妾有意的甜言絮語,可是,於眼下的情勢來看,卻還不知是多久以後的事情。
她生生扯住顧長卿的袖口,才輕輕的道:“大人隻需知道,我是心悅大人的,這便足矣了呀。”
顧長卿見小姑娘安靜至此,小女兒的嬌羞之態畢露,目中含笑,心底莫名再度柔軟起來。
少女的臉上鋪落著一層誘人的嫣紅,實在是羞怯得緊。如一顆新鮮的果實,鮮嫩剔透,瑩潤鮮美,她卻渾然不知自己有多讓人迷戀,所以才總是毫無顧忌、在他的跟前露出這般小女兒情態來。
他下意識的握緊了她的手,聲音沉沉,卻無處不是堅韌溫柔:“傻姑娘,你覺得還會遠麼?”
顧長卿清冽的氣息在耳廓後緩緩蔓延,她就更是覺得渾身都癢,心裏像是落下一根羽毛一般,都有點喘不過氣來。她道:“此話可當真?”
顧長卿卻說:“若是不當真,我便將自己賠給你,一言為定。”他一頓,還似笑非笑,溫聲補充:“……你可知朝中多少人想要,我都是不會給的。”
薑念念這下子,臉色變得更是羞紅了,從耳根深處,一下子蔓延出一股滾燙的熱意,直直的竄進了骨髓裏。她忙使勁推了他一下,才道:“你說什麼呢!我自是知道丞相大人身家金貴,在人人跟前都是熾手可熱,這樣可好了?”
顧長卿卻看著她的麵龐溫聲道:“……傻丫頭,再金貴,不也全是你的麼?”
薑念念渾身一怔,待反應過來後,還是在羞紅著小臉推他,“你呀,別說這些了,實在沒個正經。”她輕輕的呢喃道。
雖說麵上帶著小女兒情態的推拒,然而她的心裏麵,卻也是未必如此作想呀。放眼望去,整個帝國,有這麼多勾人的女孩兒,顧長卿卻唯獨看中她一人。如此這般,日日夜夜都守護著,又有哪個女孩兒,不會向往於此般深情呢?
她的心裏自也是軟得一塌糊塗了。
然而饒是如此,薑念念一個小姑娘,她的力氣又如何抵得過顧長卿的十分之一?所以,無論她再怎麼使勁,顧長卿自是坐在原處巋然不動。且到後麵時,顧長卿反而是捉住她如蓮藕般的手腕。
“娘娘,”他語氣微沉道:“你若再是這般,我可就隻覺得你欲擒故縱、引誘於我了。”
“誰與你欲擒故縱呢!”薑念念的聲音再度提高了些,“顧長卿!你的先生不曾教過你禮法麼?大人不記得,可我卻是不會忘的。”
說到後麵,她自己都有些底氣不足。
此時燈火星疏,夜色沉沉,窗外有風吹過,吹得窗紙沙沙作響。甚至,帶來了幾分夜露瓊花的香味,迎麵撲鼻,叫人半分難以忘懷。
顧長卿輕輕歎了一口氣,不再說什麼,捋了捋她的軟發,叫她終歸安靜下來。
薑念念不禁對這突如其來的沉默實在不安,手指微動,才小小的看了他一眼。……難道,顧長卿竟是因這句話而氣惱了?可是,他素來不遵從禮法,離經叛道,又怎會因為她的隨口一言而不高興呢?
正待小姑娘有些擔憂的時候,顧長卿這才含著淡淡笑意,聲音輕淡的道:“——這卻要怪你,讓人愛不釋手,連禮法都半分記不得了。”
薑念念聽到這話,心裏總算是鬆軟下來。然而與此同時,小姑娘卻連捏他的力氣都沒有了。仿佛沉浸在無盡的溫柔鄉中,她倒寧願這是一個夢,這樣就可以永遠不醒過來了。
這時,外頭侍奉的婢女見丞相大人久久不出來,心下有些難安,想要進屋查看一番。然而,還未進來時,便已瞧見了丞相大人與姑娘這般,你儂我儂的柔情蜜意。她們麵麵相覷,雖半點聲音都不敢發出,心裏卻是驚濤駭浪,斂氣屏息,許久都停歇不下去。
要知道,顧丞相是什麼人物,她們自是比宸妃娘娘更為清楚。這些年中,送入丞相府的女子如流水一般,既有天姿國色者,調.教後媚骨天成的女子,且又不乏出身尊貴的世家貴女,哪一個不是最終被送還的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