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饒是如此, 顧長卿的心思, 那小戚侯自是不懂的, 隻知道自己好生來送禮物, 卻被丞相折辱了, 隻覺得心頭憤懣難平, 梗著脖子便道:“……丞相大人, 你當真是好糊塗!你若是不喜歡,提一句也便罷了,可戚侯府到底堂堂一品軍侯, 丞相你又何必說此重話,出口侮辱!”

饒是嘴上較著勁兒,小戚侯卻也不敢做出什麼真的動作來啊。到底他是顧長卿呢, 誰又敢輕易頂撞呢?

朝中貴胄之間, 以女子為禮的習俗,又不是第一日才起。更何況, 這少女還是他母家的人, 可是他親自選的, 身份也是清白的, 從未聽見有一人說出個“不”字來。顧長卿難道當真以為自己能一輩子都不近女色嗎!

那少女聽見了, 眼眶中更是忍不住眼淚了, 幾乎快要掉落下來,看上去楚楚可憐的模樣,極為惹男子憐惜。

“……大人若是覺得小女有什麼不好, 自可說出來, 可是您是一朝權貴,您可知道您今日說出那個字來,小女的名聲便已到了何等地步。”

顧長卿斂眸,讓管事拿了一張毛毯來,才隨意拿起一本書,淡淡的道:“姑娘,我隻是要提醒你一句,你若想要幹出這樣的事情,與我毫無關係。隻是,你不該來我的府中。否則,便是自取其辱了。”

小戚侯臉色更難看了,“她雖隻是小侯送給大人的禮物,卻也是清清白白的世家貴女,丞相大人這話好生傷人,難道真是半分不顧及與戚侯府的關係麼!”

顧長卿瞧著他半晌,蒼白冷峻的臉上反倒是露出一絲淡笑,靜默的道:“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今日我倒是明白了,原來戚侯便是這樣的東西。”

他一字一句有些冷淡,甚至稱得上溫潤、而不緩不慢。絲毫不像是一個病弱、氣虛之人說出口的。

然而每一個字,都猶如珠玉落盤一般,生生的直往人的耳膜中去。分明是溫和的話語,卻平白生出一股折辱人的意味來。

……又或許,顧丞相的姿態,實在是太像一個□□旁人的上位之人了。

徐子貿見事情鬧大,隻會讓丞相大人更生氣,更何況薑宸妃還在府中的呢。他便出聲提醒:“小侯爺,你可曾看見丞相大人收下過一個女子。便是小侯爺當真找我們大人有什麼事,也不該冒犯大人,拿床笫之間的事情來說。更何況,你既知曉她是世家貴女,又何必讓她做出爬.床的事情來?”

“你……!”

小戚侯生性風流,欠下不知多少情債,這在長安貴胄之間都是有所耳聞的。可丞相大人卻與他不同,他眼中素來容不得沙子,又怎會容得下小戚侯在丞相府中撒潑?

小戚侯眼睛一眯,便鐵白著臉說:“今日這話是丞相大人親口所說,難怪這麼多門閥世家,都說顧丞相故作清高。人人都有情.欲,誰又能永遠不發泄呢?殊不知,你一個堅守克己的臣子,又怎麼會做出以下犯上的事情來!”

他當身是氣瘋了,否則,他素日裏哪裏敢在丞相跟前說出這樣的話來?在他眼中,顧長卿不收下他的禮物,也就不過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罷了。他就不相信,顧長卿能一輩子都不需要女人。

顧長卿見他這般,竟也是不惱,臉色竟是愈發的溫和。

過了片刻,他站起身來,緩緩走到小戚侯跟前,這才輕淡的說:“——小侯爺說的沒錯,情.欲之事,無人可以避免。隻不過的是,我看重的女子,絕非是可以調.教出來的。”

小侯爺一咬牙,盯著他道:“顧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他……這是在暗示什麼嗎?

要知道,放眼整個長安城中,但凡是出身世家的女子,若是庶女,則隻能是自小調.教,以情致取悅男人,將來成為世家聯姻的工具。而即使,是身份尚好些的嫡女,命運也不過爾爾,自小培養閨閣禮儀,女訓女則,成為大家族恪守禮儀的嫡夫人罷了。

而眼下,長安城未婚的女子之中,他自然都是有印象的。若說是容貌、情致,他母家的這個少女,絕對已是數一數二的極品,所以他特地給丞相府留著的。

他就不相信,難道顧長卿還能看上一朵花兒來麼!

顧長卿眸子盯著遠處,則隻是微微一笑,淡淡的說:“戚侯府中,有小侯爺這樣的繼承人,都已不用我再費半分心神。便能不攻自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