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 外頭傳來“吱呀——”一聲, 江雲海麵色一僵, 戰戰兢兢的走進來了, 這才打破了這宣室殿的沉寂。

江雲海見著了昭帝, 臉色都微微變了些, 斂氣屏息, 才敢低聲道:“……陛下,奴才有罪,奴才該死。都是奴才看管不力, 昭陽殿出事了啊。”

昭帝不由皺眉,問道:“內侍每日來回稟的時候,都隻說好好的, 又會出什麼事?”

江雲海鼻尖浸了薄汗, 跪在昭帝跟前,幾乎是帶著哭腔道:“陛下——娘娘她, 她不見了啊。”

昭帝先是僵住, 牙根一咬, 卻自是不信:“她是朕的妃子, 沒有朕的允準, 又會到哪兒去?”

江雲海小心翼翼的稟道:“……回陛下, 方才奴才帶人去封鎖昭陽殿的時候,隻瞧見殿中的那人雖有幾分像娘娘,然而, 卻渾然並不是她。禁軍闖進去, 奴才才瞧清了——那當真不是娘娘,而隻是一個假扮的宮女啊。”

聽著這句話,昭帝腦子裏轟然一聲。他微微一頓後,勉力恢複了平靜,繼而卻是“啪”的一聲,一巴掌落在了江雲海的臉上。

“宸妃呢。”他抓著他的鴉青色葛布箭衣便問:“立即去給朕找,宸妃不在宮中,又會去哪兒?”

昭帝似是想到了什麼,瞳孔一縮,不敢置信的望向了顧長卿。他直到現在,才終於有些明白了,為什麼顧長卿這般心思縝密的人,又怎麼會這般貿然入宮,而不怕他立即將宸妃藏起來。

也許是因為顧長卿早就已經掌控了薑宸妃的行蹤,又或許,便是因他已將她藏在了自己的府邸中。所以他今日毫無顧忌,便會來到他的跟前,宣示自己的主權。

昭帝驀然冷笑出聲,慘白俊秀的臉龐上毫無血色,“顧長卿,你未免也太大膽了,難道你以為枉顧禮法,得罪皇室,丞相府便可永遠昌隆下去麼?薑宸妃,她早已是朕的女人,你要牢牢記清楚。”

不僅是昭帝,連同著徐芷妤,更是渾身都重重的僵在了原處。就在這麼一瞬間,她隻覺得周身的血液都回流了,寸寸湧入自己的肌膚之中。

她自然也是沒有想到的,她素日裏還以為薑宸妃會在深宮之中寂寞得從此枯萎,再沒有人會憐惜她。唯獨沒有想到的,卻是,顧長卿早就已經將她藏了起來!

他既然素來這般的冷心冷情,何時對一個人,又會做到這般地步呢?

太後雖對顧長卿悖逆陛下感到氣惱,但更懂得抓住時機,冷淡道:“丞相大人,如今宸妃在哪兒,哀家自是能猜到的。隻是哀家不治罪,隻與你談一個條件,你必得答應哀家。否則,哀家身為後宮之主,是絕不會放薑宸妃出宮的。”

“哦?”顧長卿的臉上卻並沒有什麼波動,仍帶著青山月明般的溫潤,“太後有什麼話,一並說了便是。”

太後道:“哀家要你立誓,你要忠心以待陛下,絕不可有二心。不可再借著丞相府之勢,以害陛下。至於長街刺殺案,便當做從未有過。”

“——隻要你能做到,哀家自然能遂了你的心願,將心愛之人留給你。”

她緊緊盯著顧長卿,停頓片刻後,繼續說:“否則,若無哀家配合,便是你當真將宸妃搶回丞相府,你們二人也是不合禮法,沒有名分。丞相大人既已將薑氏放在了心尖上,想必,也是不願她的名聲遭人議論罷。”

顧長卿卻隻是彎著唇,柔和道:“太後娘娘以為,您如此這般,身為一個帝王,卻事事仰賴微臣,果真於陛下有益麼?”

可是太後此時,卻哪裏顧得上此事。

丞相勢大,她首先要保證的,便隻是陛下的身家性命,而後,才能談及其他罷了。

古往今來,有多少臣子強勢、皇室式微而有了好的下場的?而如今的皇室,朝中貴族、寒門分權,丞相府遠遠淩駕於他們之上,皇室早已是隻餘下一具華麗尊貴的空殼罷了。雖重權勢、威名,卻連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

既顧丞相這麼看重薑宸妃,那麼,就用薑氏同他交換這個條件罷!她要他答應,用薑氏,就可以保住整個皇室。

“母後……”昭帝嘴唇顫抖的呢喃一聲,似要阻止,“可是,兒臣不能靠一個女子保護啊。更何況,還是她呢?”

而太後卻隻是按了按他的手,示意陛下不必開口,她自然清楚,如何用手中的條件,為陛下謀得最好的福祉。

顧長卿淡淡笑了一下,方溫聲道:“好,臣答應您。”

太後則問:“若大人有違此誓,又當如何?”

顧長卿一頓:“沒有如何。太後娘娘,除了與臣交易,難道您還有別的辦法麼?”他微微抬起頭來,露出清雋俊秀的側臉輪闊。氣息更是微沉,毫無急躁與波動,似是這所有的事情,即使再洶湧,都在他一人的掌控之中一般。

“顧長卿,你可真是好一張利嘴,”太後冷笑一聲道:“……不過丞相,你也要記得,你若違背承諾,傷了陛下,哀家是不會放過你的。”

顧長卿但笑不語,片刻後,卻說:“太後娘娘,若是想要臣答應您,臣也仍有一個條件,還望太後悉心聽一番。”

太後挑了挑眉,沒有急著回答,隻等著他說下去,神情卻是愈發的凝重。

顧長卿直視著她的眼睛,說:“……臣希望,太後可以賜宸妃歸家,臣望娘娘能正大光明的離宮,以她原本安國公府女兒的身份,成為丞相府的正夫人。而不是,以別的任何身份。”

太後不由暗暗一驚,便是徐芷妤,也微微睜大了眼,露出極為不可思議的神情來。

古往今來,但凡是妃嬪宮婢,但凡一入宮中,便注定是君王的專屬,再不可許旁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