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顧長卿所為,那薑念念的心底亦是清明的。或許心有靈犀一點通,也是真的。
據傳中說,大雁終身一侶,生死相許,所以,這才將大雁視作夫妻之間的表白信物。《雁丘詞》說,“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薑念念也便猜到了,這些大雁是從何而來,都是新婚之日,給她送行的信物。
她心裏方才還是猶有些忐忑,此時卻像是塞了蜜糖一般。隻想……立即到那人的身邊去,同他站在一起,就是好的。
外頭聚集的丫頭越來越多,薑夫人察覺了女兒的心思,含笑道:“大人倒是來接你得早,母親替你以紅綢緞遮麵。丞相大人的心意,念念該知道了。往後,你也要記得好生度日。”
“……唔,我知道。”薑念念悄悄低下眼,掩住了臉頰的淡淡羞意,含笑應了一聲。
直到那方大紅的綢緞覆在麵上,她的心裏麵也仍舊是跳個不停。
說起來,原主已做人婦,也有多年。更何況,這並不隻是人婦,還是君,是宮裏麵的娘娘,可是薑念念再見到這般情景,卻覺得與才出閣的小姑娘毫無半分不同。
丞相府大婚,關係尚好些的,長安城中的權貴自是不敢不來相迎。畢竟,他們都早已是等著提著脖子來瞧了,丞相多年不近女色,這一遭究竟寵愛的,又是哪家的貴女。
然而,當丞相府的轎攆最終停在安國公府的門前時,他們卻隻是瞪圓了眼睛。
——丞相大人的新夫人,竟是真的太後才賜歸家的宸妃娘娘。
……就是那位陛下恩寵多年的薑宸妃!
果不其然,宮牆之內,那些風言風語不是假的。丞相大人早已開始覬覦著的,便是當今聖上的女人!
薑念念在拜別安國公夫婦後,被扶著出去,安國公夫婦也站在門前送二姑娘。便是許久不曾示於人前的薑絡雲,此時即使已經暗中咬碎了牙,卻也要送一送的。
薑念念自然也猜到了幾分,朝臣們知道以後,會想些什麼,又會否牽連到顧長卿身上?其他人呢,又會如何看待。一時間,她的滿腦子都是胡思亂想。
“姑娘,姑娘?”貞玉低聲道了好幾句,“姑娘又在想什麼呢?今日大婚,姑娘可是不能走神的。
薑念念幾乎屏住呼吸,才說:“好,快扶我上轎罷。”
然而,貞玉竟一時卻也沒有動作。似乎外頭發生了什麼事情,周遭的議論聲都已逐漸平複,而薑念念隻能枯等在原地,卻隻能輕輕的,聽見一陣腳步聲穿進耳中。
不知什麼時候,腦子裏昏昏沉沉的,她隻聽到了一個冷淡的聲音。
“——伸手。”
清冽、冷淡之外,卻含著溫情。
“你在說什麼呢?”薑念念回過神,下意識抓了他的袖口。
這聲音她是很熟悉的,可惜,今日乃是大婚,在未飲下合巹酒之前,便算不得夫妻。既不是夫妻,若是肌膚之親,豈不大失了規矩。
——又更何況,這裏還有這麼多人瞧著呢。興許一小個動靜,明日便是長安城的話題了。
“——自然是抱你上轎了。”顧長卿沒理她,卻隻是低低的,又道了一句:“——他們不是想探究你的身份麼,我來向他們證明便是。”
這言語冷淡,卻帶著極淡的笑意,帶著幾分特有的溫柔,竟有些觸動人心的意味。
薑念念緊繃著身子,指節卻扣在襖裙上,狠狠的捏緊了些。
“……大人這是為什麼,也太不合規矩了。”她卻嘴唇一動,小聲說道。
平日裏枉顧禮法也就罷了,大婚之日,難道還不該鄭重麼!
“……傻姑娘。”顧長卿的言語並沒什麼溫度:“我就是規矩,自然是事事以你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