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這個時節, 可惜在殷惠妃的宮中, 卻仍舊是陰冷、而且沉寂的, 便絲毫感受不到新春之際帶來的半分熱鬧。早些時候惠妃殷氏因陷害薑念念, 所以禁足再不得出, 連帶著, 她的六皇子也是留在母親身邊備受冷落, 不如一般的皇室貴胄得貴人眷顧。

何襄容過來的時候,殷惠妃才服了藥睡下,六皇子鈺捷就跪坐在旁邊的桌案跟前寫字, 滿麵木然。宮人前去通報以後,何襄容眼底有一瞬的怔然。——沒想到一段時間不見,六皇子也這般大了, 不如經由殷惠妃調教, 心性……是否也變了呢?

片刻以後,殷惠妃身邊的宮人才來稟:“咱們家娘娘正在歇息, 身子不適, 不適見貴人, 貴人還請回罷。”

何襄容唇角微勾, 她知道殷惠妃不會願著見她。當初她淪落到這樣的境地, 徐芷妤挑撥、反水也出了一部分力。她與徐芷妤又是眾所周知的交好, 她怎麼可能善待呢?可惜了,她卻不懂得這裏是後宮,可不是急著意氣用事的地方。不過也是正好, 這樣的女人, 容易被挑撥,也正適合操縱。

何襄容倒也沒有急著駁斥,隻是溫婉道:“正是聽聞姐姐身體不適,嬪妾給姐姐特地送了救命的良藥過來,還有一些冬季的衣物、炭火。妹妹一番好意,姐姐也不願起身,來親自瞧瞧麼?”

宮人有些為難,卻還是說了說來:“咱們家娘娘還說,她如今的境地,已全無了貴人特地贈藥的價值,貴人不必多此一舉。”

何襄容撫了撫耳畔的南珠,眼睫深處流露出幾分戲謔,聲音亦是提高了幾分:“無事不登三寶殿,姐姐該知道,有沒有價值,可不是自己說了算。妹妹既然敢來,便不會置姐姐於不顧的境地。”

那宮人臉色有些發白,正欲還說些什麼。卻聽裏間內,傳來了一陣微冷的聲音,“罷了,叫裕貴人進來罷。”

宮人這才退下,道:“……是。”

何襄容命身邊的人將禮物交給底下人,自己掛著微笑,卻親自帶著藥材走了進去。隻是不曾想到,這寢殿中不僅冷清,且散發著淡淡的黴味,叫人禁不住掩住口鼻。倒不是因為下頭人不盡心,不過是內廷司已有許久不曾送新東西過來,這宮中的人,對失寵已久、複寵無望的嬪妃實在是顧不過來。

“本宮這兒是什麼境地,妹妹也看到了。殷惠妃臥在塌上,捧著不算暖和的湯婆子道:“妹妹既無事不登三寶殿,可惜,本宮這兒,也實在不能給妹妹什麼了。”

何襄容頓了頓,隻是抿唇一笑,叫左右都退下去。待到室內毫無一人,她才微微抬起下頜來,說:“姐姐糊塗了,這兒,可還有一位皇子。難道姐姐不覺得,鈺捷便是姐姐的金元寶麼?”

“荒唐。”聽聞她提及鈺捷,殷惠妃登時咬住了牙,渾身便都是一抖,“鈺捷如今已是本宮唯一的指望,又是誰準你打鈺捷的主意的?他可是皇嗣,你算什麼東西?”

見殷惠妃臉色氣的發白,何襄容倒也是不惱,悠然一笑道:“……姐姐,別氣呀。嬪妾知道鈺捷是你唯一的指望,所以才特來將良策獻給姐姐。你覺得,一個形同身處冷宮的皇子,又會被多少人記起呢。他的前途,又有幾何呢。”

殷惠妃警惕的看著她,“你想要接鈺捷出去?”

何襄容一雙美眸顧盼流轉,反問:“姐姐覺得,難道還有其他的法子?”

殷惠妃冷笑一聲,許久才回過神來,咬牙切齒:“你的位分也不過如此,又能有什麼法子。況且,陛下厭惡本宮已久,也未必準鈺捷出去。”

何襄容緩緩低眸,目光落到自己帶來的幾味藥材上,玩味一笑道:“……所以,便隻能委屈姐姐一番了。”

隻有殷惠妃的病情加重,陛下與太後念及六皇子無辜,無人照顧,又恐會被過了病氣。所以興許會大發慈悲,選一個別的嬪妃照顧鈺捷。而她今日帶來的藥材,便是能叫殷惠妃病情加重的好東西。

殷惠妃渾身怔住,目光一厲,本能的便想要拒絕:“裕貴人,你這是想對本宮下手,你的膽子可真是不小!”

“嬪妾體諒姐姐一個做母親的心,所以這才給姐姐想了一個法子。難道姐姐就這般不識趣,甘願留著鈺捷在冷宮中吃苦麼!”何襄容的神色逐漸轉冷,一字字的吐出來,“除了嬪妾,姐姐再無別的辦法了。姐姐可知道昔日的宸妃薑氏,如今已是丞相夫人,闔宮根本無人敢得罪。姐姐昔日陷害她,如今宮中又有誰敢來看你!”

“……不!”殷惠妃的眼淚終於從眼角淌了出來,“便是因為本宮身為一個母親,又怎麼會相信你對真心實意待鈺捷?何氏,你不過也有自己的私欲,根本不是真心實意為了孩子,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