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襄容禮完佛,便輕聲勸著陛下道:“陛下,您已祈福一上午,佛祖必然會知道您的誠心,可也要注意身體。現下,請先隨嬪妾去歇息吧。”
昭帝閉著眼,輕輕歎了一口氣說:“如今宮中都是多事之秋啊,先是宸妃離宮,再是母後病重,也不知這流年不利,何時是個頭?”
聽到宸妃的名號,何襄容臉色微微一變,繼而,則很快調整成了得體的笑容:“陛下洪福齊天,必能早日庇佑母後身體康健。”
昭帝站起來身來,淡淡道:“但願如此吧。”
何襄容亦不忘提點六皇子道:“你父皇去休息,你就在這兒繼續替你皇祖母祝禱,也算是一盡子孫孝道,明白了麼?”
鈺捷神情一滯,他原本都已打算起身了,現下又被裕貴嬪喚著留下。隻能暗自歎氣,不大高興:“兒子聽話便是。”
何襄容暗暗一咬牙,這六皇子真是被殷惠妃給養呆了,竟是連也半分眼力不瞧不見。
昭帝卻說;“皇子還小,可以慢慢調.教。看他在殷惠妃宮中待了這麼多年,也不懂什麼道理。裕貴嬪,到底還是辛苦你了。”
何襄容眼底閃過一絲尷尬,張了張嘴,最終也隻是輕輕道:“嬪妾教導皇子,隻是分內之事,不敢居功。”
昭帝冷淡“嗯”了一聲。
雖是新年,可是外頭的雪仍舊不小。即便是這是佛門清靜之地,沒有市井的打攪,更是如此。
何襄容隨著陛下退出來時,站定在門前時,卻瞧見了不遠處的兩道人影。一時之間,她竟以為自己看錯了。
畢竟……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而她再度望過去的時候,從他們親昵的姿態之中幾乎可以確定了,那就是丞相夫婦!
“陛下,您快看,那是什麼?”何襄容忍不住低呼一聲。
昭帝從寺內走出來,在青石階上立著,順著何襄容的目光望過去,神思竟一時有些飄忽。
外頭仍舊有小雪飄著,雖叫人的視線有些模糊,隻是背影卻還是很熟悉。他已經看過很多眼了。
聽聞薑念念有孕了,顧長卿時時都握住她的手,倒真像是一對恩愛的凡俗夫妻。他們被住持帶領著,正向主寺後麵走去。身邊跟著幾個侍奉的丫頭,事事都跟在薑念念身邊,無微不至。
他的眸色迅速的暗淡下來,“他們怎麼會在這兒?”
何襄容反應過來,微微一笑,溫婉道:“陛下,想必是丞相夫人初孕,丞相大人這才帶著夫人前來國寺祈福的。隻是天子駕前,到底又是誰放他們過來的呢?”
昭帝牙根一咬,便朝著那邊走去。而他身邊的奴才,則是快步跟了過去。
何襄容就在後麵,唇角微微翹起一點來,卻沒有想要跟著過去的意思。侍女不由上前問:“娘娘不想要同去麼?”
何襄容淡笑:“去幹什麼,顧長卿何時將陛下放在眼裏?君臣之間的事情,我們看戲就好。”
這寺廟之中尤為安靜,唯獨隻有風雪彌漫的聲音。昭帝站在顧長卿不遠處,眼神暗沉下來,他等了一會兒,他們卻絲毫也沒有注意到他。
年輕夫妻之間,正是情濃的時候,言笑晏晏,顧長卿的注意力一絲不苟都在她身上,絲毫也挪不開眼。
昭帝忽然開口道:“顧卿。”
顧長卿腳步頓住,這才側過眸來。
薑念念見到昭帝的時候,心中不由一跳。下意識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去,有些不安寧。而顧長卿仍舊隻是握著她的手的,示意她不必回避。
昭帝的麵容仍舊是年輕俊美的,自蘊著天子威儀,天之驕子,不外如是。隻是他卻少了顧長卿身上的,經曆了種種磨難之後的,才能沉澱出的涼薄與溫潤。
原文裏麵,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曾用於形容顧長卿,便是半分也不為過的。在顧長卿與昭帝一起對比的時候,更為明顯。
顧長卿目光落到昭帝身上的時候,唇畔仍舊帶著淡笑,一字字道:“陛下,這麼巧,臣是陪夫人前來。卻不想,陛下也在。”
昭帝看著薑念念,下頜有轉瞬的咬緊,最終卻也淡淡問道:“聽聞丞相與夫人新婚不過數月,這麼快便有孕在身,朕便是特地來恭喜丞相的。”
顧長卿的神情原本溫潤,此時也冷淡下來,撫了撫薑念念的長發,沒有再看他:“多謝陛下,不過是念念有福氣罷了。”
他聲音微沉,目光綿柔,反倒問了她一句,“站了這麼久,可是累了?”
薑念念驟然回過神來,臉頰上爬上一絲絲燙意,隻是含糊嘟囔道:“哪有,即使如今有了孩子,卻怎麼會這麼容易累著呢?”
顧長卿輕輕歎了一口氣:“可你的性子,卻總是惹得人掛心,看樣子是改不了了,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