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香凝趁機,屈身稟道:“請恕奴婢多嘴一句,這個竹歡到了夫人院子裏以後,對伺候的事情倒是憊懶,可尋著胭脂鋪子打扮自己,卻是極殷勤的!”

香凝瞧著那丫頭不安分,冷冰冰的繼續稟道:“因著竹歡小姐從前的身份,奴婢不敢多說一句。隻是今日為著護著夫人,奴婢卻是不得對您說了。”

顧長卿的眼底頓時變冷了幾分,聽著香凝說完,又生起幾分陰鷙來,使得他整個人看上去都冰冷又攝人。

他已很久沒有見過這樣膽大的丫頭了。想來也是才來長安,不曾打聽過丞相對夫人的情分,故而心底也沒個數。

“身為奴婢,卻不懂得如何伺候主子,看來是夫人待你太好,以至於都忘了自己的身份。”顧長卿直勾勾盯著她,嘴唇微微一動,眼底幾乎是淬出冰來,“如此看來,丞相府是容不得你了。該按規矩,該把你先送往官府登記,再充入教坊司裏頭。”

一語言定,便毫無轉圜的餘地。

竹歡聽著,早已是嚇得魂飛魄散,渾身都禁不住戰栗起來了 。

教坊司是什麼地方……她也不是不知的啊,王家被抄以後,有多少旁係的女眷都進了那個地方去。如若她當真進去了,又哪裏還有清清白白出來的機會呢!

她當即倉皇摘下自己頭上的紅寶石琉璃簪子,匍匐在地上,不斷流著淚磕頭,“大人……大人,都是奴婢的錯,求您念在奴婢對您還有些用處的份上,求大人不要將奴婢送走好不好,求您了!奴婢一定真心懺悔,好生侍奉夫人。”

她卻見著顧丞相臉色淡漠,毫無波動,心也便迅速的沉了下去,轉向了薑念念,喃喃惶恐道:“……夫人,夫人!奴婢求您寬恕奴婢這一回好……就這一回,奴婢決不會再犯,奴婢願做牛做馬,終生侍奉夫人!”

竹歡其實根本不知哪兒惹到了丞相了,惹得他這樣盛怒,幾乎想要了她的性命去。

從前在她阿爹的府邸中,她瞧見那些如花似玉的小妾也是這樣上位的。即使丞相夫人生得雪膚花貌,她也從未想過同她相爭啊。她所求的,自始至終,不過就隻是一個妾室而已麼?

論她的容貌自然不差,身子也幹淨,難道連做一個通房的機會都得不到麼?

正在她腦子裏一片空白,全然懵然間,卻見著丞相大人親昵撫住了少夫人的小腹,根本像是沒將她的掙紮放在眼中一般,攬住他的夫人溫聲問道:“今日折騰這樣大,孩子可還好麼?”

薑念念挑眉瞧他:“孩子自然是好,我卻是不好。”

到了如今的地步,便是薑念念一個動作的變化,三言兩語,顧長卿便能猜到她心中的心思。他此刻周身隻餘下柔和氣息,語意綿長,溫聲安撫道:“——夫人隻管護著自己與孩子便是,你的夫君,必然會給你出氣的。”

他抬起眸來,俯視著地上匍匐的女子,片刻後,冷淡說了句:“看樣子,夫人並不願意原諒你。竹歡,明日便該跟著官府的人該去了。”

竹歡眼淚都淌了滿麵,嘴裏隻餘下一句話:“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

旁邊的小廝誰都是有眼力見的,瞧著她這般,上來便將她的嘴捂住拖下去了。直到被丟出去的最後一刻,到這時,她才終於明白自己早就不是官家的貴小姐了!在丞相眼中,她最多也不過是個,為了哄自己夫人高興,可以隨時丟掉的奴婢罷了!

……

待著竹歡被扔進後院,偏廳這邊,才又是恢複了沉寂下來。顧長卿照舊,對夫人院中的奴才行了賞賜,便叫她們退下,不必再來打擾了。

縱使那竹歡已不見了人影,不過那奴婢的心裏頭仍舊是戰戰兢兢的。丞相大人待府中的下人素來都是寬仁,今日看來……丞相對夫人的事情還當真是半分不馬虎啊。

待著四下無人了,顧長卿才將薑念念攬入懷中,落下一串細碎的吻,從額心吻到眼睫去,“今日都是為夫大意,任由竹歡送了進來。”

薑念念隻覺得心中生出些許酸澀來,推了他一下,不許他俯身上來了。

“我們費盡了心思,才能在一起,我可不想我們之間的情分,會被任何人挑撥了去。”薑念念瞧著他,眼眶紅紅的,便是這副模樣,最讓顧長卿毫無招架之力,隻想將自己所有的東西都捧給她。

即使薑念念知曉此時與顧長卿無關,仍舊忍不住向他撒氣:“別的我都可以允準,這等事情不可再有下次了。”

顧長卿唇角微彎,哪裏還有半分素日裏的冷峻,全然縱著她的模樣,“……我都聽夫人的,哪裏會再有這種事情。”

他的心中,早已是軟成一片了。又咬牙,暗暗道了句,一定要懲戒徐子貿那小子。

而此時遠在宮內當值的徐子貿,卻嚴嚴實實打了個噴嚏。

“徐大人,你沒事吧?”一禁軍瞧見了,擔憂問道。

徐子貿若有所思,心裏似乎生出些不安,訕訕搖頭,“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