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麼?”景乾宮的大宮女素來伶俐,很得主子喜歡,有些不耐,橫她一眼道:“當初丞相夫人在宮中的時候,可沒少給咱們娘娘臉色瞧。如今娘娘是主子,她卻是個臣婦,自然有入宮拜見的道理。”
——更何況,如今整個長安城的人都知道丞相大人非死即殘,朝中政務都是長廣侯與旁的大臣代為打理。既沒了顧長卿撐腰,難道那薑氏還能像往常一般如魚得水麼!
大宮女的話顯然是說到了何襄容的心坎上,她細細品品味,自是露出一道輕緩的笑容,“這話沒有錯,所以你知道怎麼做了麼?”
遭了訓的婢女自然不敢再說什麼,咬了咬唇,紅著眼眶跪下請罪。
大宮女是個有眼力的,繼續出聲寬慰道:“娘娘寬心,如今您撫養著六皇子,是這後宮中當之無愧的第一人。薑氏再有臉麵,也隻有屈居您之下的份。”
何襄容一笑,她心裏也很是痛快。
“從前顧丞相執掌朝政的時候,還覺得心驚膽戰,害怕薑氏一個臣婦,會為難本宮。”她眼睫微垂,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似有些感慨,冷冰冰的說起來:“如今丞相府敗落,本宮到底是放下心了。不僅如此,丞相重傷,本宮還會將姐姐接出來,恢複尊位。好好羞辱那薑氏一番!”
她的話語中透著少許的狠決與興奮,叫這景乾宮中的旁人都聆神聽著,都無人敢應一個字。
一朝天子一朝臣,本就是這樣的,丞相重傷,自然當不成丞相。想來,那位如花似玉的夫人,卻也隻有悲慘的下場了啊。
……
而薑念念聽到宮中傳來的消息時,正坐在院子裏給魚兒喂食,瞧著宣旨太監趾高氣揚的神色,她竟一時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沒想到在這個關口,裕貴嬪竟還敢請她入宮去。想來,是真的以為顧長卿病重,故而恨不得將她踩在地上摩擦了罷?
她卻連身都不曾起,隻斂著眸,嫣紅的唇角翹起來一點:“既如此,還請大人稍等。我先準備一番。”
那太監冷眼瞧著這位曾經嬌滴滴的主子娘娘,捏著嗓子,聲音裏的惡意滿滿:“咱家也聽說了丞相大人最近的事兒,實在是惋惜得緊。不過,也得勸夫人不要過於悲傷,日子總歸是要過下去的不是?”
薑念念精致的下頜微微抬起些許,聽著這些蠢人真的都以為丞相出事,本是覺得戲謔。不過,她倒也覺得,與他們玩弄玩弄也是沒什麼的。
“公公,你既是裕貴嬪宮中的首領太監。丞相府的事情,自然與你毫無關係的。”她掀了掀眼簾,含著笑意,停在他耳邊道:“別忘了,你曾經是奴才,如今也是呀。所以,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亂了尊卑才好。”
那雙瀲灩的桃花眼中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清純嫵媚,甚至……還有幾分漫不經心。唯一沒有變的,就是看他的眼神,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似乎從來沒有將他這等閹人放在眼裏。
一時間,首領太監的臉色有發白了。他簡直沒想到,丞相都在京兆尹府癱成這副模樣了,丞相夫人還有閑心在這兒趾高氣昂的裝主子呢。
“丞相夫人還真是好興致。”首領太監冷哼,咬牙切齒:“若奴才是夫人,自己的枕邊人生死未卜,早就急死了。”
薑念念眼尾微勾,瞧他一眼,緩緩的舒出一口氣來,“可惜,我在想什麼,自然是輪不到裕主子的一條狗揣測的。”
她這話說的毫不留情麵,便是跟著那首領太監來的小太監,臉色都有些微妙的變化。
首領太監隻覺得被一個女子這樣羞辱,麵上全然掛不住,胸脯劇烈起伏,牙都快咬碎了,“夫人伶牙俐齒,自恃身份貴重,奴才還敢說什麼!就隻在景乾宮中準時候著夫人,還望夫人不要辜負裕貴嬪的一番心意才是。”
且看到時候,貴嬪娘娘會如何教訓她!
說罷甩了袖子,轉身而去了。
香凝瞧著那閹人遠走的背影,忍不住低聲啐道:“果真是裕貴嬪的一條好狗呢,竟是到處咬人,誰都敢頂撞!”
薑念念眼波一轉,收斂起了笑意,輕輕柔柔道:“他敢這樣,不也是因為那位裕貴嬪娘娘麼?裕貴嬪養了皇子,這樣得陛下臉麵,自然可以決定我的生死了。”
香凝急急道:“有他們後悔的時候!”丞相大人可說過了,他自會給夫人撐腰的。
薑念念倚在石桌邊上,玉指虛撐著下頜,頗有興致,微微勾唇:“不過,現在,竟是每個人都以為丞相非死即殘,趕著落井下石,還真是有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