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也難怪陛下見著丞相以後,竟是如此慌張啊。不由得,朝臣之間的議論聲再度多了起來。
丞相府勢大早已是人所周知之事,此番陛下激怒顧長卿,也不知這場禍事的結局究竟是什麼。久經朝堂之事的人,就沒有幾個不是老狐狸了。他們也自然是知道,顧長卿回來的目的絕不會這麼簡單。
——更不必說,丞相府的那位夫人,更是竟然被陛下接近了宮中。陛下這麼做的目的,早已不言而喻了啊。
“信口胡言!”長廣侯怔然片刻後,瞳孔驟然收縮,整個身子竟都忍不住顫抖,低斥道:“逆子,你竟敢信口雌黃,當眾汙蔑陛下,到底是誰給你的膽子?我們顧家滿門,生不出你這樣的逆子!”
可顧長卿的麵色仍舊是一如既往的淡然,聽到這句話,眉宇間又添了幾分冷意,“讓馬車傾覆之人到底是誰?長廣侯爺,你心裏應該比誰都清楚罷。”他一字字的道,每一個字都已冷到了骨子裏:“侯爺想要聽聽證詞麼?”
他不輕不重的遞過去一個眼神,刑部侍郎便已出列,沉聲道:“回陛下,請恕臣不請之罪。這段時日,臣一直與協同丞相府的暗衛調查馬車傾覆一事,現已證明的確是人為。陛下……可願查看證據?”
昭帝自然是不願的了。
他知道丞相所說的都是真的,丞相府的馬車的確是他準許長廣侯動的手。既然刑部一直暗中協同調查此事,又沒有奏告他,又怎會有查不出證據的道理?
……沒想到他身為天子,竟是被顧長卿一次又一次的玩弄於鼓掌之中!
昭帝唇角抽搐幾下,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他仍舊是勉力微笑著,緩緩道:“看來——朕與丞相之間的確是生了不少的誤會。你是朕的股肱之臣,朕又怎會讓人殺你呢?愛卿恐怕是受了驚,過於草木皆兵了罷。”
顧長卿的眼中不由得掠過一絲鋒芒。
多年君臣,昭帝其人,他自然是十分清楚。他雖在國政上不失為賢明之君,然而對於朝堂上的詭譎之術,卻是精於其道,心思深沉,善於偽裝。尤其是,威脅他地位的權臣,自然更是心狠手辣了。
所以,昭帝此刻所說的話,他自然是一個字都不信了。
昭帝見他不說話,冷著臉,複又微笑著道:“丞相劫後餘生,朕喜不自勝。不若,丞相就先回府休息,至於朝堂上的事情,朕日後再派人交給你便是。”
“那陛下所言,削弱相府權勢的事情呢?”顧長卿順勢而下,淡笑著望向他。
昭帝幹笑兩聲,“既然丞相都已回來了,朕還削權做什麼?丞相是朕的大功臣,合該賞賜才是。”
君臣握手言歡,還似從前一般,皆大歡喜。
然而,朝臣們皆是臉色微變,心中千念百轉,卻是麵上不顯。——畢竟,他們的陛下有多想拔掉這顆權勢極盛的肉中釘、眼中刺,他們又不是不清楚。
“那還等什麼?”昭帝淡淡的道:“江雲海,丞相受驚,親傳轎攆送丞相大人出宮。”
江雲海微微一怔,他可是陛下身邊的大太監,早已不可能親自伺候臣子了。如今,看來是陛下為著安撫丞相,卻也是破例了啊。
“臣還有一事,”顧長卿卻並未答應,決然的打斷了他,“臣今日親見陛下,其實還是為著,向陛下拿回該屬於自己的東西。”
然而,當他將這個字才說出來的時候,昭帝的臉色卻已然有些變了。
——果然還是來了,顧長卿便是為了薑念念而回來的,他自然知道。所以他才會這般急不可耐,也要當著這滿朝文武的麵兒,公然將這件事提出來!
“丞相但說也無妨。”昭帝冷著臉,逐漸收斂起了笑容,十指卻不由得收攏了些,頗有深意的道:“你是功臣,自然該多得些,不是麼?”
顧長卿卻隻沉眸,淡淡的說:“臣該有的東西,便是臣的妻子,還有太子府的清白。”
昭帝仿佛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顧長卿抬眸直視著他,嘴唇微動,臉上的最後一絲笑意也藏匿了起來:“——薑氏早已是丞相夫人,懷著臣的骨肉,還望陛下心中分明。”他輕輕的抿了下唇,繼而挪開視線,溫聲說道:“還有一事,便是二十年前太子府上下罹難,太子府還有一個遺孤。陛下、長廣侯爺,不會不清楚這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