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念念愣了一會兒,才趴進了顧長卿的懷中,輕輕軟軟的說道:“你這張嘴,任哪個女子都是會動心的。”她停頓了一會兒,才看著他說:“你不能騙我,否則,我就回到安國公府,再也不會見你。”

顧長卿沉眸,“我不騙你,你也不準走。”

不知為何,到了今日的地步,薑念念才第一次生出些說不清道不明縹緲的心緒來。

她記得,男主也是皇帝,曾經與原主也是有一份真情的,可後來卻也辜負了他。是不是但凡男子身在那個位置上以後,便會有所變化,變得陌生起來?

她是現代女子,自然接受不了書中女子的觀念。今日顧長卿也即將走上那個位置了,命中注定,是不是他也會發生變化。

正當心裏七上八下沒個底的時候,顧長卿卻忽然俯下身來,深吻住她的額心。他的力道不輕,帶著些安撫的意味,卻叫人的心裏麵什麼都再也容不下,唯獨餘下心安。他說:“……放心吧,不久以後,你就明白了。”

薑念念聽進去了,一字一字的裝在心裏,心裏安定了些,卻沒有回答。

驀然間,她臉色稍稍泛紅,添了些幸福的喜悅:“夫君,動了。”半晌以後,她又開口,重複道:“……似乎真的動了。”

顧長卿不明所以,眸色微動,沉聲問:“什麼?”

“孩子呀。”薑念念仰起頭來,一雙眸子彎了彎:“剛剛你親過來的時候,孩子就踢了一下。現在又踢了一下,興許是在回答你呢。”

顧長卿微微一怔,立即將手掌放到了薑念念的小腹上,果真隱隱的,感受到了一種溫熱的跳動。

“看來,這是孩子也在幫你監督我。”他扶住薑念念的肩胛聆神細聽,目光沉靜之中,也掩不住初為人父的喜悅,素來清冷的眼中波瀾漸生:“所以念念,且安心吧。”

“知道啦。”薑念念將頭埋在了顧長卿的臂彎中,“反正孩子也聽過,你不準忘記承諾了。”

顧長卿手指收攏,隻撫了撫她的脊背,眼底全是堅毅,情深難掩,卻沒有再說什麼。

其實還有一個理由他沒有說,當日薑念念出手救他的時候,雖高高在上,卻隱約有幾分溫情。後來與陛下一道時,卻又相處冷漠,這種漠然與害怕,是骨子裏裝不出來的。

他雖是臣子,卻在那個時候,就已下定了決心。

……

翌日一大早的朝會,除卻戚侯等德高望重的老臣,低階的臣子卻一個都未到。

隻因如今朝中局勢未定,即便是低階臣子去了也毫無用處,若是一不小心站錯了隊,便有可能惹來殺身之禍。

昭帝與顧長卿之間更是無言,空氣之中凝結著些許微妙的冷寂。

戚侯見狀,低聲咳了咳,便道:“陛下,老臣昨日連夜徹查過了太子府之事,已能證明,丞相大人的確是太子府的遺孤。若是陛下不信,自可派心腹前去內廷司核實。”

“戚侯曆經三朝,德高望重,朕自然是信得過的。”昭帝掩唇,輕咳了幾聲。他的眼眶有些泛紅,幾乎已能看得出心底的隱忍,“皇室血脈不容混淆,這一切,戚侯比朕心中更清楚。所以調查的事情,都有勞戚侯了。”

“老臣明白。”戚侯卻是長歎了一口氣,沉沉的道:“時局如此,老臣也是有負先帝囑托。陛下的話,實在是愧不敢當啊。”

昭帝凝視著顧長卿許久,才慘淡一笑,似有深意的說道:“戚侯不必自謙,時局如此,實在是人禍,而非天災。該說抱歉的人是朕才是。”

他走上前幾步,停在顧長卿身邊,才輕輕的道:“恭喜顧卿,得償所願了。”

顧長卿眉心微挑,“陛下此言是何意?”

“難道顧丞相心中,不是比誰都更清楚麼?”昭帝有些隱忍的蹙眉,隨即似笑非笑,慘淡道:“朕在位數年,朝政一應都是顧相料理。當初亂黨犯上,亦是顧卿第一時間在保護朕,朕最終卻想殺了你,恩將仇報,泯滅人性,這是其罪一。”

“——朕身為人君,既無法保護子民,又無力保護後妃。以至太後命宮妃下嫁臣子,朕無力反抗,從此便與丞相結仇,此為其罪二。”

他的下頜有轉瞬的咬緊,最終沉沉的說:“——最重要的,朕無力保護父皇的江山,最終拱手相送,實在不孝。如此重罪,朕又怎能為人君?自當禪位讓賢,以全孝悌忠義。顧長卿,隻是你要記住,朕都已經做到這個份上,你可要好生待她。”

“砰”的一聲,昭帝握在手中的禦筆都被生生折斷。

而捧著罪己詔,還有聖上親筆所書的禪位書的內侍們,無不是瑟瑟發抖,竟是差點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