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下)(1 / 3)

薑珞雲不由得身子微微一僵。

非但是她, 便是殿中所有的人都不由得心中一緊, 諸位行禮下跪的聲音更是此起彼伏, 不絕於耳。

薑珞雲神思惶然以後, 卻徑直回過神來, 有些怔然的看著顧長卿半晌, 一時竟有些忘記自己想說的話是什麼了。不過, 顧長卿方才對她說的話卻是一字不落的落入了她的耳中。

——他方才說,他信她。

薑珞雲嘴角輕微一抽,隻是覺得有些諷刺, 卻不知如何說得出口來。

“陛下。”薑念念走上前,笑了笑道:“你怎麼過來了,難道前朝的事情處理完了?”

她這話倒也不曾有什麼包含著什麼別的情緒在裏頭, 仿佛隻是尋常的寒暄罷了, 年輕夫妻間的少時情濃都刻在了笑臉吟吟的眉眼裏,不帶半分雜質。

顧長卿語氣淡淡說:“自然是為的皇後了。”

陛下卻是上前貼近了幾步, 捏了捏她的手, 唇角微勾道:“若是朕不親自前來, 皇後在這兒豈不是會受委屈了?”

“怎麼會。”薑念念笑嘻嘻的應道:“陛下就這麼看輕臣妾?或是陛下覺得, 不過是姐姐三言兩語罷了, 臣妾連陛下你都不會信?”

顧長卿勾住她的鼻尖, 神色淡淡,氣息很沉。“你這樣沒心肝,朕又哪裏知道。”

他的周身盡是淡淡的檀香氣息, 叫人忍不住目眩神迷:“既然朕親自來了, 自然會親自告訴你姐姐。所以,你且放心便是。”他手中的力度稍稍添了些。

薑念念微頓了一下。

她在他的肩上倚了倚,卻輕輕軟軟的道:“我才管不了陛下。”

隻是自始至終,顧長卿都不曾多看旁側的薑珞雲一眼,仿佛這椒房殿之中,並無這個人存在一般。他來的的目的,自然也不是因著她。

待到薑珞雲的臉色愈發的難堪,站在原處,有些勉力繃著自己的神情,卻不知是解釋還是不解釋為好。

一來,她知曉如今的顧長卿早已是九五之尊,權力地位早已非昔日可比,又怎麼是她所能輕易冒犯的人啊。二則,如今薑念念在他的身邊,他們之間的夫妻情濃早已清清楚楚的印記在她的眼裏了,她又並非愚鈍之人,這個時候往槍口上撞,難道是嫌自己的命活的太長了麼。

“郡君,你既是皇後的姐姐,朕聽聞,朕方才過來時,你正與皇後發生爭執,可當真有此事?”

直到一輕和冷淡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薑珞雲才終於恍然回過神來,抬眼直視著陛下的那張臉,麵色有些輕微的發白。

“陛下,”她勉力調整著自己的神情,方嘴唇微動,輕輕道:“臣女方才所說的,也不過是無心之言罷了。帝後恩愛情深,乃是舉朝大幸,自然容不得旁人置喙。都是臣女短視,還請陛下,娘娘恕罪。”

顧長卿卻淡淡打斷了她:“有什麼話,郡君難道還擔心當著朕的麵說出口麼。朕今日前來,就是為了替念念,同郡君親口相談的。”

“——郡君方才是不是說,念念曾是廢帝的嬪妃,同廢帝情深,問朕是否會介意。”

薑珞雲唇角一扯,秀美的麵上臉色原本就有些難看,如今更是添了一層霜色:“臣女方才隻是一時失言,還請陛下恕罪,也該向皇後娘娘賠罪。”

薑珞雲素來以世家貴女自居,心性高傲,出淤泥而不染,何時像這般對一個人低頭過。故而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心中仍舊有些不平。

“但說無妨。”顧長卿卻微微笑了笑,隻是這笑意中,卻也是有幾分迫人的涼淡在裏頭:“朕如今前來,自是為了告訴你,無論發生了何事,朕都不介意。隻有念念還在朕的身邊,還是朕的妻子。”

薑珞雲瞳孔微微收縮一下,隻是麵上卻不顯露什麼,心中更委屈了幾分:“陛下的話,臣女心中明白了。臣女本不該衝撞娘娘,隻是一時情急,這才……”

隻是說到此處的時候,薑珞雲卻再也說不下去,眼中忍不住有滑落幾滴眼淚下來,心中的憤恨卻也更添了幾分。

——她隻不過是想借此威脅薑念念,自然不會料到顧長卿也會聽見。她又怎麼會想到得罪當今的新帝?

如今牽涉到顧長卿其人,倒是她再也沒有回轉的機會,這一點,她自然比誰都清楚。

隻是顧長卿薄唇微抿,卻並不聽她解釋,隻淡淡的問道:“既然知錯了,郡君方才當眾汙蔑皇後,又該當何罪?”他此時語氣微沉,神色冷然,便是最尋常的奴仆,也能感受到上位者的涼薄。

薑珞雲的身子早已是頹軟了些,許久,才有些艱難的吐出幾個字來:“自然,是全憑陛下發落。”

顧長卿這才收回目光,向薑念念看了一眼:“念念,你以為呢?”

薑念念卻笑道:“陛下既已來了,自然不必我開口的。隻是她是我的姐姐,也不必陛下多跑一趟。陛下,你的心意,我心裏都知道啦。”

顧長卿停頓片刻,隻在她的額上湊近了些:“莫不是皇後想做壞人?”

“不想。”薑念念卻道:“隻不過,我才不想牽累陛下呢。”

“在朕跟前,還說什麼牽累的話?”顧長卿見小姑娘說得認真,神色之中也無半分的玩笑之意,不禁失笑,這才作罷:“朕可是專程來找你,念念卻想將朕放置一旁。是還有話與你姐姐說麼?”

薑念念笑了笑道:“到底姐妹一場,自然是有要交代的。陛下還是先行去歇息,就隻能冷落陛下啦。”

顧長卿捏住她的下頜,語氣微沉,正經威色:“快些。”

薑念念歪頭瞧他一眼,揶揄道:“陛下急什麼?”

顧長卿隻淡淡的說:“朕不喜被皇後冷落。”

薑念念牽唇一笑,唇邊隻浮上一絲嬌俏的笑意來:“知道啦,知道啦。你快進去吧。”話音未落的時候,便要伸手去推他,似乎也不顧忌有旁人在。

顧長卿捏了捏她的肩,這才收了手。臨走之時,更是帶著警告意味的看了殿中奴仆幾眼,自然是囑托他們照顧好皇後。

陛下的心思,李德全早已了然於胸,便是躬著身子,隻管走在前頭引路。

“陛下盡管放下罷,如今朝野上下,誰不知新後是您的掌中寶,又怎會敢對新後怠慢呢?”他盡撿好聽的來說,臉上的笑容也是恰到好處:“如今娘娘想要秋後算賬,便是廢帝親封的郡君,也別想逃過去,萬不可委屈了娘娘。”

顧長卿看他一眼,淡淡的問道:“你以為皇後為何會忽然處置薑氏?”

李德全聽聞這話,神色一凜:“皇後娘娘的心思,這……這奴才就不敢揣測了。”

顧長卿隻是道:“廢帝在位之時,薑氏曾為難朕與宸妃,再三汙蔑,無中生有。隻是按照皇後的性子,她們是姐妹,也未必放在心上。皇後今日之所以舊事重提,甚至發落她姐姐,也有一部分,是因為朕初登帝位,人心不穩,她要借此警告眾人,樹立皇室的威儀。”

李德全細細聽著陛下所說的話,猛然之間才覺得果然是這個道理,臉上恭謹的笑意便是更深了些:“陛下所言極是,皇後娘娘心思通透,處處為陛下著想,也無怪陛下會這般照顧疼惜啊。”

顧長卿搖頭失笑:“看來,她果真是有自己的心思了。好在,朕如今在這個位置上,自然是能允準她放肆,也能護好她。”

這話中頗有深意,也含著綿綿情意,卻不知是對著誰所說的,隻是……陛下身邊這一般的人自然都是不敢接的。

李德全隻跪在地上,笑嗬嗬從善如流:“陛下說的是,帝後情深,奴才恭喜陛下與娘娘了。”

顧長卿心情愉悅,讓他起身,且在場的宮仆仆婢大多也都行了賞,無一例外。

……

而在那廂,椒房正殿之中,卻赫然是另一番氣氛。

薑念念雖知曉薑珞雲心中一定是怨恨她的,卻也見薑珞雲此刻不曾表現出來,仍舊是端莊貴女的做派。

為著顧全她的顏麵,薑念念也不多說什麼,隻是囑咐:“姐姐大可放心,待姐姐離京,本宮自會照顧好父母族人,也不會多提姐姐之事。”

“娘娘所言,豈可當真?”薑珞雲卻是不著痕跡,有些譏諷的勾唇一笑:“臣女如今才算分明,娘娘為何忽然舊事重提,竟是為著給陛下立威。想來陛下一定會懂得娘娘的一番情意,更加疼惜娘娘。”

薑念念淡淡挪開了視線:“若非姐姐當初做錯了事,也輪不到妹妹今日舊事重提。”

薑珞雲抿緊了唇,似乎仍舊忍耐著什麼,最終卻也沒有說出口來。她卻隻輕歎了一口氣,道:“娘娘要我成全你與陛下,我也隻能接受了。當初在廢帝跟前多番陷害,也都是我有錯在先。你知道麼,這一切的緣由,隻是因為我不服氣罷了。”

“有何不服?”薑念念隻笑著道:“想必姐姐當初早已看出我待昭帝並非真心,我既不與你爭昭帝,你又何必針鋒相對?有因必有果,姐姐隻是沒想到有一日我也會對姐姐動手罷了。”

薑珞雲勉力笑了笑,卻也不多說什麼了,“你以為我對昭帝有半分真心麼,其實,自然不是。我不服氣的,隻是最後的贏家是你罷了。”

原本在原定的結局裏麵,真正的勝者該是徐芷妤才是,隻是沒想到半路出現了顧長卿。薑念念既是他寵愛的女人,所以這一切的結局到底是變了。

其實,她真寧願是徐芷妤,而不願看著自己的親妹妹,就這樣高高的坐在皇後的寶座上,接受一切的朝拜與臣服。

隻是說起來,薑珞雲的心思,薑念念又如何看不分明呢?

她一早被徐芷妤利用,成為她手中的利劍傷害顧長卿,這一切的根源,也就是為的自己心中的私欲罷了。

就像她現在一樣,或許也是為了私欲,但卻確確實實的想讓薑珞雲離開這個地方。大抵隻有這樣,才算是給她和白月光之間做一個徹底的了結。否則,按照白月光的心性,應該是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罷。_(:3」∠)_

“姐姐,無論你心中所想的是什麼,隻是所有的事情早已過去了。”薑念念輕輕的道:“我們就此別過才是。姐姐心裏麵的執念,也該犯下了。姐姐,你要去到的地方富庶繁華,一定不會委屈了姐姐。”

薑珞雲半信半疑的看著她,眼底仍舊有些不甘,卻隱藏得極好。隻是這樣麵無表情,甚至連一絲的不快都看不出。

“——好了,如今所有的話都已說清了。”薑念念倒也不同她多言,倒了盞茶,微微笑了笑道:“姐姐何時準備啟程,我好讓人去準備準備。父母年老,想來,姐姐就不必叫他們掛心了。”

薑珞雲這才勾唇一笑,盯了她足足半晌,直至所有的不甘隱忍都最終退去,化作了眼底的平淡。才緩緩的道:“既如此,那就拜別皇後娘娘了。”

薑念念再也沒有望過去,隻是向貞寧遞過去了一個眼神。

貞寧自然會意,屈了屈身,便立時引著薑珞雲去了。“大小姐,您的馬車就備在椒房殿外,還請隨著奴婢來吧。”她輕聲道。

薑珞雲微微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麼,隻從仆從手中接過了披風來。她也沒有再回過頭來,身形微微一滯後,很快便走出了大殿之中。

此時殿外的天空中盡是旖旎之色,一層一層的,鋪滿了整座浩大的宮城,在這樣的時節,委實有些引人奪目。

馬車沿著甬道向外行駛,不肖半刻鍾,便完全融入了宮城下的天空中,消失不見l 。

薑念念就站在城牆上看著馬車走遠,很久,卻都有些沒有回過神來。貞玉瞧著,這才上前幾步,將大氅披在了她身上,“娘娘,外頭風大,咱們還是快些進去吧。”

她一頓,又輕輕的道:“陛下還在等著您呢,更何況您如今還懷著孩子。身子可不能受半分委屈。”

“陛下才不急呢。”薑念念這才回過頭來,笑了笑說:“提他做什麼?”

“誰說陛下不急?”貞玉笑著給她整理衣帽:“陛下政務繁忙,雖一得空便往娘娘這椒房殿跑,可與娘娘相處的時間總是不多。如今娘娘人在殿中,卻不見他,誰知陛下心中會怎麼想呢。”

薑念念斜她一眼,嗔道:“你心裏倒是什麼都懂了,嘴上又會說話。”她回過神來,“好罷,隨你一同進去便是。”

“誒。”貞玉歡喜的應了聲。

安靜的內殿中點著旖旎的沉水香,繚繞在人的鼻尖。進去的時候,宮人將簾子撩起來,薑念念瞧著,顧長卿早已是深深入睡了。

此時內殿之中一個人也沒有,便是隨侍的李德全,也早已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陛下睡了多久了?”薑念念問他道。

李德全便說:“有一會兒了。陛下素來政務操勞,這才借著等娘娘的片刻小憩了會兒。”

薑念念點了點頭:“那你先且退下便是,順道將午膳也備下。”

李德全接連應“是”,便招呼著下頭的人一同退了出去。

待到殿中再無一人,薑念念這才將簾子輕輕掀起來。借著外頭漏進來的安靜的日光。隻見顧長卿在榻上的時候,仍舊是闔著眼簾,沒有什麼反應。

隻是,誰又能想到呢,昔日權傾朝野的丞相大人,如今雷厲風行的新帝,睡顏也會是這個樣子,連絲毫的戒心都無。像是毫無戒心一般,將自己的所有交給了身邊的人。

薑念念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站定在榻前,眨了眨眼,才順勢抱住了他的腰身。

少女柔若無骨的手掌捏住男人的身體,還帶著溫熱的觸感,夾雜著專屬於少女香甜嬌軟的味道,從指尖緩緩的漫入肺腑。足足半晌以後,感受到身下的身體微微動了一動,薑念念一頓,這才直起身子。

“陛下,陛下?”薑念念倚在他懷中,含笑喚他“是不是我又打攪陛下啦。”

顧長卿睜眼,眼底沒有什麼情緒,亦是無波無瀾。手指撫過了薑念念光潔的脊背,默然了片刻,氣息微沉:“你知道就好。”

“陛下難道不喜歡麼?”薑念念笑嘻嘻的反問道。

顧長卿淡淡的道:“你明知道朕如今的心思全在誰身上,故意說這樣的話,念念意欲何為?”

薑念念嬌笑道:“自然是為陛下你啦。”

顧長卿捏住她的下頜,眉心微挑,似笑非笑:“撩撥朕,嗯?”

薑念念哼了一聲,揚起一雙漂亮的桃花眸來:“若我不撩撥陛下,又去撩撥誰?”

小姑娘的麵色絲毫不懼,亦是理直氣壯,毫無驚變之色,渾然不知自己惹了一隻虎狼一般。

她甚至像是想到什麼,驀然湊到他的耳根邊上,神秘兮兮的問:“陛下,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問了你可不準生氣哦。”

顧長卿瞧著她的時候,臉上連一絲波瀾都無,眼底的情緒更是深不可測。

卻聽小姑娘嬌嬌俏俏的嘴裏陸續吐出幾個字來:“你聽說過——性冷淡是什麼意思嗎?”

這話一出,殿內的氣氛便立即有轉瞬的寂靜。薑念念瞧著這樣麵無改色的顧長卿,甚至仍舊保持著那般的優雅清冷,看不出半分生氣。隻是……她的心裏卻驀然生出了丁點心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