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1 / 3)

匣子約半尺見方,試著不算沉。

楊萱當著三舅母的麵打開, 裏麵是本小冊子, 詳細記著好幾種紙箋做法。

上次三舅舅曾經給過她兩個做紙箋的方子, 可她一直沒有來得及嚐試, 這次抄家不知道散落哪裏去了,楊萱正覺遺憾,看到冊子, 發自內心地歡喜起來,“三舅舅最好了。”

三舅母莞爾,伸手取出冊子,底下還壓著幾張紙和兩把鑰匙。

是兩處鋪子的房契還有四張五百兩的銀票。

一處位於南薰坊南池子大街, 離皇史宬隻有一街之隔,距六部也不遠, 算得上寸土寸金之地。房契上寫得清楚,兩間屋,加起來一丈二見方,三千二百兩銀子,典賣當日一並付清,並無拖欠。

三千二百兩,記得大舅母先前買的那座大四進的宅院是四千八百兩,占地是這間鋪子的百倍不止。

這也太坑人了。

楊萱咂舌, 又看另一處。

第二處位於幹麵胡同, 恰好就在黃華坊。

這處倒是開闊, 寬兩丈, 長三丈,前後隔開兩大間,共花費九百兩。同樣是銀貨兩訖並無拖欠。

兩處房子加起來,四千一百兩銀子,再加上兩千的銀票,共有六千一百兩。

楊萱大為不解,“三舅舅給我這個幹什麼?”

三舅母長長歎一聲,“先前我也不知道,你三舅舅去揚州前才告訴我。你外祖父臨終前曾分過一次家,給了你三舅舅一萬兩現銀,給你母親五千兩,家中的店鋪土地留給你大舅跟二舅。上次,我們被驅逐出族,你大舅私下也貼給我們六千兩……你外祖父說過,三個人不能栓在同一條繩上。”

所以,三舅舅聰明之極卻偏偏做出一副浪蕩子的模樣;

所以,在外祖父辛歸舟三周年祭奠之日,他滿身酒氣地被人從青樓拽出來;

所以,大舅舅在站隊之前,先把三舅舅摘出來,以便辛家能夠有後……

種種種種,之前在三舅舅身上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可以得到解釋。

辛家的根兒是留住了,可楊家呢?

早先辛歸舟跟辛農將楊修文牽扯進來時,可曾替三代單傳的楊家考慮過?可曾替他從小捧在手心長大的辛瑤考慮過?

如果辛氏沒有生下楊桂,如果沒有範直從中周旋,恐怕楊家的根兒已經斷了。

這五千兩銀子,應該算是楊修文替辛家賣命的錢吧?

楊萱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三舅母看出楊萱的異樣,溫聲道:“萱萱,你別想岔了。說起來路都是自己選的,尤其辛家的男人,性子都傲得很,誰都不願意空有一身才學卻被人指著脊梁骨罵不長進……這兩年,你三舅舅也沒得著什麼好名聲,天天在外浪蕩著,就置辦了這兩處鋪麵。南池子這間剛收拾好,是要打算開間筆墨鋪子,幹麵胡同原先是家點心鋪子,東家染病過世,現下還空著沒收拾出來。”

楊萱默然。

辛家的男人傲氣,楊修文不也是如此?

即便是生死攸關之際,他也不會低下頭顱寫一篇讚文,哪怕隻是敷衍了事地拚湊一篇。

況且,白鶴書院被牽連的弟子不少,辛家正是需要銀錢的時候,三舅舅卻將這筆銀子拿出來,可見三舅舅心裏仍是惦念她的。

楊萱心情好轉了許多,將房契放回匣子,仍是塞到冊子底下,問道:“三舅舅沒說幾時回來?”

三舅母搖頭,“一時半會兒肯定回不來,揚州那邊,事情太多了,等一一安頓下來,怕是要到臘月了……今年過完年,我們帶著平哥兒依舊回揚州。”

楊萱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卻是能夠理解三舅舅的做法。

畢竟揚州是辛家的根基,有辛家的族人。

三舅舅被除族,但平哥兒卻有可能再入辛氏族譜,重新振興辛氏門楣。

……

從三舅舅家裏出來,幾近午時。

火辣辣的太陽炙烤著大地,路旁枝條沒精打采地垂著,樹葉都蔫巴巴地打了卷兒。

路上行人少得可憐,大都坐在樹蔭底下乘涼。

隻有她們幾個,頂著大太陽,沿著西江米巷往東走。走不多遠,忽聽楊桂嚷道:“姐,姐,那個人我見過。”

楊萱疑惑地抬頭,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有個人正從六部出來。

戴烏紗帽,穿青色官服。

果然是見過的,就是昨天才在清和樓遇到的程峪。

楊萱沒打算上前廝見,畢竟蕭礪平常極少與程峪碰麵,她眼下又沒有為難之事,隻是偶然至此,沒有必要去打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