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盧蹲在角落,拚命給華哥打電話,卻打不通。幫工們越討論越熱,有人說起,最近有個藝術家搞行為藝術,在拍賣會上把自己的畫兒弄碎了,這畫身價又翻數倍,要按這麼說,湯貞『自殺』好幾回,這可太值錢了。幫工中間一個女孩子忍不下去了:“你們怎麼能這麼說話!”
廚師長嘬著煙,聽出小姑娘不高興來了,嘿嘿一樂:“怎麼了?”
“就不興人家兩個人在一起是真愛嗎?”女孩子氣憤道,“什麼收藏卡章兒的,你們想法怎麼這麼齷齪啊。”
嘿。幾個男人笑起來了。嘿嘿,哈哈哈哈。
女孩子很難明白男人們在笑什麼。
“也許吧,”廚師長打著圓場,“說不定人家太子爺真跟湯貞過一輩子,反正全國人民都睜眼看著,我們也就是瞎聊聊。妹子,你總不能不讓人聊天兒啊。”
駱天天走在路邊,穿了件厚防風服,帽子拉上來,戴了口罩,沒人認出他。街邊兒滿是湯貞和周子軻 mattias 十年演唱會的宣傳海報,駱天天聽見便利店裏有電視新聞的聲音,新聞裏,有記者在采訪周子軻新家附近居住的老人,那老人說,這大屋是周子軻爺爺留給孫子的房子,每年都有人來維護:“湯貞真的搬進來啦?”
駱天天覺得很可笑,好像沒有人相信湯貞真的有那麼好——哪怕是周子軻,也恨不得一追到湯貞,就立刻弄個房子,把湯貞放到裏麵去住。隻不過,周子軻敢昭告天下,而有的人不敢。周子軻對湯貞的愛幾乎要從照片裏溢出來,兩人在一起總牽著手,半夜去診所,一遍遍陪著看醫生,男人對待自己的初戀也不過如此,周子軻給湯貞開車門,兩個人在牆邊不自禁地擁抱,這些照片近來在報紙上、網絡上,傳過所有人的眼睛。
而有的人隻敢背地裏動手腳,然後娶老板的女兒。
天天越想越覺得好笑:湯貞所有的矜持、清高,所有的“無愛無欲”,到周子軻麵前,全不作數了。
那個人,他好可憐啊。
梁丘雲不接電話,從在酒店分開以後就徹底沒了消息。天天給他發了條短信,問梁丘雲:“你是不是有些真相,沒有告訴我。”
梁丘雲不回。
駱天天又問:“五年前甘清出事,你不想告訴我什麼嗎?”
“你不告訴我,我就去問警察了。”
梁丘雲仍然沒有回音。也許他已經把駱天天的號碼屏蔽掉了。
也可能他隻是自信,駱天天不舍得傷害他,駱天天爪子細小,害不到他分毫。
街邊小報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狂歡,因為湯貞出道十周年,以 mattias 名義開的紀念演唱會就在這周六,而梁丘雲大婚的日子敲定在了周日,這就好像梁丘雲在用婚姻,來遙遙慶祝他曾作為 mattias 的一份子,出道十周年一樣。
昔日兩兄弟,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梁丘雲無論做什麼,都和“湯貞”這個名字緊緊纏繞著,故事裏,駱天天好像從沒有存在過。
走到雲升傳媒租用的大樓電梯門口的時候,幾個保安突然過來,推著駱天天就往外走。他們好像收到了某些指令,要天天再也不能靠近梁丘雲踏足過的地方。
駱天天險些摔倒,又在大樓腳下站直。他抬頭仰望這座樓,沒望到頂。
莊喆坐在天天酒店的房間裏,瞧著天天把一隻白『色』手機放在他麵前了。“這是甘清給我買的。”天天把手機翻開,手指在鍵盤上隨意按了按,天天頭發還是濕的,手指指腹很皺,不知又一個人在酒店泡了多久的澡。“在當年,這是很貴的新款。”天天抬起頭,突然對莊喆笑著說。
莊喆有些緊張,他的dv在一旁開著。“天天,”他又心疼,又期待,“你要讓我給你錄什麼?”
“哦對,”天天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口供。”
“口、口供?”莊喆意外道。
酒店套房裏,隻有天天的聲音,好聽,但很虛弱,在自言自語似的傾訴。
“天天,你今天到現在吃飯了嗎?”莊喆忍不住問,他瞧著天天像頂不住了似的。
天天搖了搖頭,他臉『色』蒼白的,對莊喆的鏡頭繼續回憶關於五年前車禍案件的記憶,他從甘清出事當晚開始講,出事之前,他接到了梁丘雲的電話,出事之後,他從醫院醒來,第一眼見到的人居然也是梁丘雲——“那個時候,梁丘雲討厭我,躲著我,”天天對鏡頭回憶起越多,眼眶就越紅了,“他為什麼會突然給我打電話,突然又出現在醫院,突然救我呢,”天天自己想著,都笑了,“為什麼啊……”
錄製還在繼續,但天天說不出話來了,他雙手捂住了額頭和眼睛,坐在莊喆麵前不住深吸氣,有些窒息的樣子。莊喆見了,急忙從身旁把便利店買來的橘子汽水都拿出來,他吹了吹紙袋,站起來到了天天身邊。天天喘得整個人的肩膀都在浴衣裏哆嗦了,嘴唇張開,是情緒激動導致的過呼吸發作,莊喆情不自禁地摟過他來,用紙袋罩住了天天的小臉蛋。“天天……”莊喆愛他這副樣子實在愛得要命,“天天,沒事的……”
天天本來就虛弱,瞧著精神很不好。他的臉蒙在紙袋裏喘了一陣子,才慢慢緩過了氣來,手腳都軟掉了。
dv的燈一直在桌上亮著。
“天天,你好點了嗎?”
“莊喆……”
“怎麼了?”
“你幫我個忙好不好。”天天說。
“什麼忙,”莊喆激動道,“你說,你說!”
天天還閉著眼,身體陷在椅子裏,眼下一排睫『毛』濕漉漉的。“我想起……”天天又深呼吸道,“我是不是還答應過你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