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隨後竟努了努嘴，又恢複了傲嬌的模樣：“手不要停，繼續按摩。嘴也不要停，不說出個子午寅卯來，休怪為師翻臉無情......”
何瑾頓時一臉鬱悶：三十多歲的大男人了......師父，咱能別這麼矯情好不？
可心裏腹誹，手上隻能繼續。
同時，嘴巴也一張一合，將徐渭告訴他的那一番三班牢獄的灰色收入之事，盡數告知了姚璟。
半柱香時間後，何瑾已覺得手酸嘴幹，喝了一口茶後，才繼續道：“大概情況就是這樣，胥吏衙役總不能光憑喝西北風，為縣衙賣命效勞。”
“可我朝一貫的傳統呢，便是官員視吏卒如奴仆，認為胥吏就是群不懂孔孟之道，不修自身品德的奸貪化身，是‘百端作弊，無所不至’，‘仁義禮智之道同於聖賢者，喪之盡矣’的一群禍害。”
“如此一來，官員同胥吏衙役的關係，便愈加對立緊張。官員根本不知下麵實情，而胥吏衙役為了生計，不得不千方百計對官員欺瞞謊報......”
這一長篇大論下來，姚璟可謂如遭五雷轟頂。
因為他之前同何瑾一樣，都被時代主流的意識形態給蒙蔽帶偏了，未曾了解過這等深層次的根源。
而何瑾卻直接繞過儒家那些正邪道義的對立分析方法，直接剖皮見骨，透過表象看到了實質。隨後的一番改革，更可謂對症下藥。
他這一番整治後，商販百姓雖然管理費一文沒少交，可卻得到了衙役胥吏周全的服務。
衙役胥吏這裏，也有了穩定的收入和上升的渠道，不再勾心鬥角、顢頇敷衍。
最後縣衙這裏也是利益所得者，非但履行了牧民一方的職責，還擁有了寬裕的銀錢收入......
一個商販百姓、三班衙役和縣衙的鏈條，就這樣被何瑾經營地滴水不漏，真是讓人感到神奇！
一時間，姚璟再度深深地、認真地看向何瑾。
何瑾一時不由有些發毛，趕緊說道：“師父，我知道自己很優秀。可你這樣看著弟子，弟子還是會害羞的......”
這句話，他以為姚璟怎麼也會不屑反駁的。
可想不到，這一次姚璟竟沒按套路出牌，反而不自覺地點頭道：“雖然......你還是如此厚顏無恥，但為師卻不得不承認，你的確很不一般。”
“如此見微以知萌，見端以知末的慧眼，還有調和鼎鼐，理順陰陽的本事兒，才是真正聖人子弟所為，簡直乃社稷之福，萬民之幸！”
何瑾目光一凜，忽然間他害怕了，是真的害怕了：姚璟的意思，分明是想要提拔、栽培、重用他啊......
而這怎麼能行？
他穿越至此，一直隻想著混吃等死、逍遙度日啊......
雖然，麻煩找到頭上時，他也會想方設法解決。但這不代表他想鞠躬盡瘁，為這個仍舊陌生的新明朝奉獻一生啊！
於是，意識到危險的何瑾，忽然便開口說道：“師父，我優不優秀不是重點，重點是......”
“嗯，重點是為師要將你這番言論，好生整理一番。待有朝一日，為師可上達天聽之時，務必要將......等等，你不是有魏國公那裏的路子嗎？你完全可以......”
“不是！”何瑾這下都急了，直接打斷姚璟道：“師父，重點是壯班收管理費，我上交國家......呃，我上交給縣衙了。”
“可民壯那裏也收保護費，師父可曾見李司兵交過一分錢？師父就不想想，那些錢到哪兒去了？”
姚璟這下猛然驚醒，不由一拍大腿，惡狠狠說道：“不錯！那些錢都到哪裏去了？好個李司兵，竟敢如此魚肉百姓商販，將本官當傻子蒙蔽，簡直死不足惜！”
見姚璟終於反應過來，何瑾忍不住輕擦了一把冷汗，籲了一口氣：哎呦我的娘，差點把自己都栽進去......這傲嬌的師父，真是越來越難忽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