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許是濟南建城數千年來最黑暗的一天了，浩劫後的濟南完全成為了一坐死城，繁華的街市，美麗的景區到處是腐臭的死屍，如果真的有人間地獄的話，我想也不過如此。
有人記載，在戰後的幾年裏，濟南周圍連一頭牲畜都難找，農民隻好以人力犁田，而現在，陳銳則親眼目睹了這種情形，行軍數百裏，沿途村莊數十個，但他所見的耕牛牲畜卻不超百頭，到外都是民生凋敝，生產力嚴重落後的情景。。
韃子入關，不止人，便是畜生也免不了遭殃。
駐足良久。
直到灼熱的太陽光照來，陳銳才緩緩的眨了眨他那已瞪了許久的眼睛，不知是怎麼的，或是感慨這億兆生民，亦或者隻是發呆時眼瞪的大久，一向自詡傲骨鐵心的陳銳竟滴下了幾滴淚水。
“撤。”
陳銳強忍著淚水，從山坡上走下。
山坡下，千餘洪軍已集結完畢，不知不覺的，陳銳在山坡上停留了足有半個時辰之久。
不作廢話。
陳銳徑直走到馬夫身旁，從其手中接過韁繩。
而後，早已熟悉騎馬的各種技巧的陳銳麻溜的蹬著馬蹬穩當當的坐在上馬背上，陡然間增加的重量讓戰馬不滿的打著響鼻，馬蹄在地上踢踏著。
然而，縱使身上的馬匹十分的燥動，陳銳依舊不動如山，下盤如青鬆盤固定在戰馬的身上。
使勁一拉韁繩，戰馬吃痛下嘶鳴著在原地打了個轉，陳銳轉身麵朝眾人。
刷的一聲，橫刀快速從刀鞘中拔出的聲音讓陳銳身邊眾人精神為之一振。
俱都色變，眼睛緊盯著陳銳手中在日光下閃著銀光的橫刀。
心想，哪個不長眼的家夥惹到了大帥，話也不說一句，連刀都拔出來了，今天恐怕是得掉幾個腦袋了。
陳銳一直不發聲，持續了數十秒，身為此時軍中地位最高的軍官的李兆豐隻好強忍著陳銳帶來的壓力，開口問道：“大帥，這是……。”
馬上的陳銳左手虛壓，示意其住嘴。
“弟兄們，要近濟南了，本帥在這先把醜話說在前頭。”陳銳道。
他用的聲音很大，得益於拔刀所營造的安靜肅穆，呈密集隊行排列的士兵大多能聽到他的聲音。
“五年前，在前麵那座城池遭了韃子，死了上百萬人，大家想必都知道。”陳銳指著遠處，說道。
聞此，士兵俱都低下了頭，沉思了起來。
韃子的傷害麵太廣了，在站諸位，自己家新朋裏都或多或少有人死在其手中。
“死的人夠多了，這城中百姓受的苦也夠多了，今天，咱們洪軍近城，本帥在這放下話來，近城之後，敢傷百姓一人者殺，拿百姓一針一線者，殺，辱百姓一女者殺。”三個殺，一個比一個措詞嚴厲，最後陳銳幾乎是吼出來的。
說罷，在金石交觸的磨擦聲中，陳銳將刀插入了鞘內。
而後，在眾人被震的有些發愣的時侯，一扯韁繩，陳銳大吼道：“出發。”
濟南，亦或者是整個大明，其所遭受的災難已經夠多了，陳銳實在是不忍他們再遭一回兵禍。
畢竟，此時的洪軍還遠不是後世的那支人民軍隊，威武文明之師。
由於陳銳早期收編有大量土匪，洪軍內部良莠不齊，雖說是在陳銳的約束和連砍的十幾個腦袋的威懾下其軍紀遠勝於同時代的其他軍隊。
但對於見識過人民子弟兵的陳銳而言，還是不夠格。
今天，正好借著自己生氣，借著所有人對地底下數以百萬計的亡魂的悲憤，陳銳發難打算將洪軍的軍紀近一步提高一步。
……
快速行進，離城五裏，陳銳下令全軍停下腳步，埋鍋造飯。
少頃，風卷殘雲的用過一頓簡單的行軍飯過後。
整隊，整裝，整潔，反正陳銳是非要讓自己麾下的千餘兵馬變的軍容整潔起來，入城時顯得好看些。
濟南又稱泉城，內中，左近活水眾多，自然是不缺洗涑的地方。
一旁的小溪裏，軍士們趕鴨子般下了去，洗頭刷體，把胰子給用掉了二三十塊。
不多時，千餘士卒上岸，陳銳上前從其麵前走過。
嗯，沒什麼臭味還不錯。
隻是，這是什麼鬼？
跳蚤，嗯，沒錯，就是這小玩意。
罷了，等以後再管，現在是沒有什麼時間了。
濃鹽水泡澡等著你們，咦，好像鹽這時侯挺貴的。
嗯，菒木灰吧，效果應該差不多的。
“換衣服。”陳銳大吼一聲一揮道。
一筐筐漿洗的幹淨的軍服被抬了出來，為了這點形象工程，陳銳還是很下本的。
換好衣服，陳銳還不作罷。
命人將盔甲都穿戴好，頂盔戴甲全副武裝。
便是他自己也不例外，大熱天的，也裹著件棉甲，跟穿著件棉祆沒什麼區別。
於是乎，往日裏令人豔羨的帶甲兵，今天卻成了苦差事。
畢竟，大熱天的，這可不是說著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