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前程(1 / 2)

朱平治、柳杉等人從獲鹿城出發, 前往洛陽。獲鹿城作為北疆要塞, 是帝國北路的必經關隘, 由此從雲陽走句容, 可抵京都龍潭鎮,直上白玉京, 由此走采石、江寧鎮而抵新河, 可至洛陽。

距離大年三十還有六天的時間, 朱平治一行人馬不停蹄地往家趕去。他羅府尹親自寫了一道手諭,他們在帝國北路的各個關卡上都未收到多少阻攔, 又在采石北岸借用官道行走,路程快了不少,隻花了一天的時間就走出采石。

朱平治坐在馬上瞧著灰蒙蒙的天氣, 心中愈發擔憂。外祖母將近八十,出城之時已經病入膏肓,這半個月氣候反複的厲害,眾人臉上都有風霜之『色』, 柳杉的身子最為強壯,也在奔波之中染上了風寒,不住咳嗽。

眾人馬不停蹄, 離洛陽越近, 心越發提了起來。

白明簡和阿措坐在馬車上靠手爐、『毛』氈取暖, 抵不住寒氣從車壁的縫隙裏灌入。然而這比起月前, 兩個人冒雪翻越“扇屏山”處境好了許多, 他們從不叫苦, 倒使朱平治有些意外。

柳杉方才掀開車簾說,再有一日就要到洛陽了。

阿措靠著車壁,合住眼睛。白明簡看完了書,哈著熱氣去捂她的手。

她冰涼的手裏攥著一枚銅錢。

“你抓了好幾天了。”

阿措離去獲鹿城時,勉強掩飾住了心底的震驚。眾人不會理會她的心緒,白明簡也不會想到當日黃老爺子曾留給她一枚信物。

就連她都難以相信,這世上,誰會有人收婢女為徒呢?

她的腦海裏常常晃過“白玉京”這個地名,她在路上一直擲銅錢,銅錢自然有正有反,她苦笑了一下,她猜不透黃芳的用意,顯然上天也表示了應有的沉默。

阿措並不想和他說這個,她似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試探地問道。“少爺,我的契書放在哪裏了?那天在元府收拾東西可沒瞧見。”不止是在元府,其實早在逃出柔玄鎮的時候,她就再沒瞧見了。“不會是丟了吧。”

“我不能給你。”白明簡握著她的手,沉默了許久。

阿措臉上的笑容頓時沒了。

他們所有的銀子,都由阿措收著,白明簡分明是放心她的,但怎麼唯獨這張紙片,他收了起來。

“少爺,是怕我跑了?”

白明簡看著她,這次許久都沒有回答。阿措沒有火氣也生出火氣了,三百裏亡命而奔,三個月生死與共,這位小少爺居然仍對自己有著防範之心。

她正要說話,馬車停了下來,白家主仆聽到車外邊有人低聲細語,正要下去看的時候,朱平治掀開簾子,急急說道:“城外候著的家仆說祖母已經不行了,等不到明天了!”他不由分說地將白明簡扯下馬車。

阿措匆忙下來,白明簡已被朱平治扶上了馬,帶著要往城裏趕去。

“朱爺,我家少爺不會騎馬啊!”阿措著急喊了一聲,兩個人連同馬匹,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了。

柳杉站在阿措的身後。“你倒是關心的很。”

“柳爺說的笑話,那是我家的少爺。”

朱家打發了轎子並拉行李的車輛候在洛陽城外三十裏處,早在兩日前就等的心急如焚。朱家老太太由老參湯吊著氣,家裏人都說沒有幾天的指望,棺材壽衣都治備下了。

柳杉生了病,無力騎馬,坐在另一輛馬車上。朱府的人都與他認識,這會兒紛紛見禮。他指揮著,讓兩人替了之前的車夫,又讓兩人到馬車後邊,把包袱都放在拉行李的車輛上。

“柳爺,您這是去北邊又納了個小娘子?”朱家仆人各司其職,在阿措的麵前跑動起來,他們先是眼前一亮,但見她穿著不似個主子,便想歪了。

阿措臉上一黑,柳杉忍著咳嗽,笑了幾聲。“小兔崽子們,休要胡說。”

正當她要回車上時,柳杉突然抬手拿著馬鞭在她小腿處,抽打了一下,力道不輕,她驚得跳起,雙手立在胸前。

柳杉瞧著她動作利落,心中了然,他挨了過去,阿措又蹬蹬地退後了兩步。

“柳爺,你這是做什麼?”

在路上的幾天裏,柳杉有意無意地常向她這邊瞧,望的她直發『毛』。她之前還想請教他彈丸的心思,嚇得早歇下了。

她萬萬沒想到,等著朱平治和白明簡走遠了,他竟然突然發難了。

然而……她往柳杉的臉上瞧去,並沒看出惡意,似乎更像是善意的提醒。

她被弄糊塗了。

“你的膝蓋骨很硬,從沒跪過人。”柳杉眼光如炬,斷定自己的想法不會有錯。“柔玄鎮是流放之地,女子生的好模樣並不稀奇。”他話中所指,犯官女眷中不乏有容顏美貌的,也不乏有天資聰慧的,他是將阿措當做了犯官之後。“但你生而為奴,便應曉得奴婢的本分,你進洛陽城後,可要牢記‘認命’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