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過大年了(2 / 2)

她咳嗽了兩聲,將青花油燈從桌子前拿開,尋了根紅燭點著了,鑽進了床底。“前兩日我在廚房做事,婆子說洛陽過年,要將紅燭放在床底,叫做照虛耗,驅除穢邪鬼怪。明年咱們家的運氣可不能再差了。”

白明簡學她的樣子趴在地上,瞧著她認真擺弄,默默地將手掌伸過她的頭頂。

“我磕不到的。”說著,她的腦袋就撞在了他的手上。

白明簡笑了出來,他知道如果他真的留在了朱家或者白家,阿措還是會當做完成了差事,再次不告而別的。而就算阿措一時心軟先留下來了,那個老儒生又不知什麼會回來再找上他們。

快點離開洛陽城,快點去考取功名,快點長大成人,獨立門戶,他或許就不會像此時這般,患得患失了。

老儒生著急趕回白玉京,隨從與他一路奔馬飛馳,在通往白玉京的各道關卡亮出官身,一路上同行無阻。

又過一處關口,他騎乘黃驃馬的馬嘴裏全是口沫子,城門守備看在眼裏,勸住了。“程大人,往白玉京還有三十裏呢,不如在此處歇一歇,天亮再走不遲。”

老儒生眼見著除夕夜實在是回不去了,也是無法,隻得下了馬來。

城門守備端過來上好的白切羊肉,又將私藏多年不忍喝的陳年酒釀拿出來孝敬。這位程大人名為程天敖,身居金吾衛都指揮使之位,執掌北鎮撫司詔獄,他的母親是當今皇上的『乳』母,他從東宮當值直至今日金吾衛奉職,自新皇繼位以來,深受皇帝恩寵。程天敖雖擔的是武職,卻是一身的儒氣,在宮外行走時,常作儒生的裝扮。那日,洛陽府尹方世平見到他來到府中,急急穿著官服出門,絲毫不敢違逆。

這位都指揮使威福在手,說起來確實不算是恃勢弄權的人。可朝中官員對他很是忌憚,年前他曾棒殺過一個四品官員,被禦史彈劾了遍,而皇帝下詔不問。

隨從侍立在他身後,為他倒酒,小心勸慰道:“大人此次回京應當多呆些日子了吧。”

他嗯了一聲,點點頭,突然想起了什麼。

“侍弄的那花麵狸的人,查到了嗎?”

程天敖與國師李思茂井水不犯河水,李思茂在新朝對他也甚是客氣。他麵上態度不顯,卻跟屬下說話之時從不管那兩小東西叫什麼靈獸。

“程傑江是個訟棍,巧舌如簧,在柔玄鎮聲名狼藉,罵聲載道。至於那個叫程大郎,屬下留心在柔玄鎮問過,程大郎跟著族叔程傑江在衙門裏打雜,之前在山上是個打獵的。”

他冷哼了一聲。這兩人若真弄出的是驚天騙局,倒是能相互幫襯。騙不騙局他是不管的,一個月前欽天監的朱致暴死家中,案卷遞到了北鎮撫司詔獄,他細查之下,所有線索都指向了柔玄鎮。

隨從欲說又不敢說的,程天敖的眼神銳利,瞧出來問道:“你要說什麼。”

“洛陽府尹那會兒派人來說,不止是給了白明簡一張戶帖,還將路引送給他和他的婢女,不知是否合大人的心意。屬下在匆忙之下,沒有向大人細稟。”

程天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救了白家主仆一命,不過是舉手之勞,他早拋在腦後了。

隨從並沒有動。

酒杯突然在程天敖的唇間停住。“婢女,不是個仆童嗎?”

“方大人雖不知道大人在找什麼人,卻特意過來說了這一句,白明簡從柔玄鎮一直帶在身邊的是個十二歲的婢女。”

“她不可能。”程天敖一口否定。他先是問了柳杉,又與白明簡核實,他們確實是沒有見過錯金奴,那個婢女答他的時候,也不像是作偽,說到烙印,她似乎真是一無所知。

更重要的是,那個婢女實在長得差強人意了些。

但是他又馬上疑『惑』了,他自詡眼光如矩,怎麼連那個婢女是男是女都沒有分出來。

“那她叫什麼來著?”

程天敖和隨從望著天上,努力回想了當日的情形。白明簡喚的似乎是“阿卓”,又好像是“阿鎖”。當年在客商徐有望家,錯金奴這種名字太過拗口,仆人們沒有主子附庸風雅的愛好,要麼叫錯了音韻,要麼忘了字眼。

阿措兩個字就這樣在程天敖的舌尖上繞了幾繞,僥幸地在他的唇間溜跑了。

在朱府,朱平治已經著上了新作的棉袍,向屋裏的人喊道:“明簡子時了,出來踩歲了!”

在床底下照虛耗的白明簡和阿措兩人相視一眼,莞爾一笑。他們望著紅燭的時候,不覺間,舊年已經過去了。

“來了!來了!”除夕這晚,朱家自戶庭以至大門,凡行走之處都鋪滿了芝麻杆,用腳將其踩碎,以\"碎\"諧\"歲\",這就叫踩歲。朱家的小輩們紛紛上前,在庭院裏將芝麻杆踩得劈叭做響。白明簡『露』出少年人的心『性』,和朱平修、朱平治一同上腳,踩得不亦樂乎。

仆『婦』們將他們圍在中間,阿措擠在其中,和她們一塊拍手。

她心裏無限祝願,願萬事如意順遂,但若是太難了,那就平安吧。在這個異世上,她,……還有白明簡能夠歲歲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