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廳是按漁舟的主意布置的,中間擺著一張桃木圓桌,八張藤椅圍繞。
四人拉開椅子落座,有意無意地空了正對大門的主位,頗有幾分意思。
兩位旅人都極為年輕,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子,一男一女,男的方巾、長袍、草鞋,十分尋常的方形臉,臉色發紅,那是日頭曝曬的痕跡,紅中還帶著青灰,身材高瘦,腳邊放著一個背簍,裏麵裝著書簡,很顯然是個落魄的書生。
女的身著勁裝,風塵仆仆,似乎是趕了很久的路,瓜子臉,下巴尖瘦得厲害,嘴角蒼白,眼底帶著疲憊,腰板筆挺,身上未佩刀帶劍,然而自有一股英悍之氣。而最醒目的是她臉上的疤痕,從左邊的眼角直到右邊的下巴,破相如此明顯,依然敢用真麵目示人,可見其過人的勇氣。
四人不開口,兩人也不說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書生在女子冰渣子似的目光下站了起來,團團行禮,局促地道:“小生姓元名召,是青鸞城人氏,本是上京趕考,但是天下樓的的話本子層出不窮,小生慕名已久,又加上趕考時間尚充裕……”
漁舟算是聽懂了,這人是衝著天下樓的說書而來的,又是書生,那十有八九是出自九流十家之一的小說家,出於稗官,專門集民間傳說議論,借以考察民情風俗。街談巷語,道聽途說都是他們的心頭所愛。
隻是,元召,連翹的根,這是又來了一味藥材麽?漁舟扶額。
果然西門先生接下來的話印證了漁舟的猜測。
“敢問衡州大儒左擎蒼是你什麼人?”
“正是家師。”元召恭謹地應道。
見西門先生點了點頭,漁舟揮手讓他坐下。
那女子起身,行的是抱拳禮,沉聲道:“黃芪,江湖人,風聞天下樓管天下事,在下 身無分文,且無處可去,所以特意前來投靠。”
又來一株中藥,這是好事成雙,還是禍不單行?
漁舟已無力扶額,自顧自嘀咕道:“傳言害人不淺。”
“姑娘這是有傷在身吧?”鍾若瑜冷笑道,“姑娘若是在外惹了什麼麻煩事情,天下樓可不願做這個冤大頭。”
“公子好眼力,在下帶傷是不假,可也不是什麼歹人。看公子應當也是個人物,若是不放心,大可以派人去查一查。”黃芪慘笑道,“我以為天下樓管天下事,應當也是天下人的容身之所,看來是我淺薄了。”
說罷,她便要離去。
“姑娘也不必出言相激,既然來了,天色也已經很晚了,那便留下吧。”西門先生捋著長須道。
漁舟神色微訝,卻立刻用微笑掩了過去,吩咐王鐵牛夫婦給二人安置廂房。據她所知,先生可不是什麼古道熱腸之人,怎會如此輕易地鬆口。
鍾若瑜和褚進紛紛告辭,漁舟知曉二人恐怕是去查黃芪的底細了,因此也未出言相留。
明月皎皎,星河淡淡,微風涼涼,流螢閃閃。
西門先生背著雙手踱步,一言不發,連他最愛的胡須都忘捋了。
漁舟跟在身後,手中搖著蒲葵扇,腳尖踢著小徑上的小石子,柔聲道:“先生有心事?”
雖是問句,用的卻是篤定的口吻。
“唔,看剛才那小姑娘有些麵善,想起了一些往事。”西門先生拂開柳枝,拐進了涼亭。
漁舟跟了進去,拂去石凳上如雪似蝶的槐花,伸手撥亮了亭中的羊角宮燈,輕笑道:“那小姑娘該不會是您失散多年的孫女吧?”
“你這油腔滑調,也不知跟誰學的。坐下吧,這事與你也有幾分關係。”西門先生無奈地笑道。
一個素未謀麵的小姑娘居然與她這個世外客有關係,漁舟倒是真來了幾分興致,撐著下巴做出洗耳恭聽之勢。
“你師祖逍遙王並非大燕朝本土人士,而是北俄皇子。因為十分喜歡大燕朝的繁榮,而常年遊 走於大燕,他最小的公子一直隨侍身邊。後來小公子愛上了一個江南女子,便在江南定居了。你師祖去世前,曾傳信與我,讓為師對小公子關照一二。後來,果然出事了,隻是那時為師也身陷囹圄,自顧不暇。等為師從沼澤中抽身,已經晚了,趕到江南,小公子一家都沒了音訊。方才那姑娘,看眉眼倒是與小公子有幾分相似。不過,若真是逍遙王的後人,按年紀推算,應該是小公子的孫女了。”談起往事,豁達如西門先生也唏噓不已。
“若真是逍遙王的後人,那她不得叫我姑姑啊?”漁舟故意插科打諢。
西門先生被她的厚臉皮逗笑了:“這八竿子打不著的姑姑,你也好意思說?”
“我是逍遙王的徒孫,若她是逍遙王的曾孫女,我比她長一輩,不叫我姑姑叫什麼?”漁舟大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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