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會試者, 共會一處,比試科藝。策論三人取一,詞賦經義五人取一。考試內容重經義,輕詩賦。
會試在北京內城東南 方的貢院舉行。會試的主考官四人稱總載,以進士出身的大學士、尚書以下副都禦史以上的官員,由部都請派充。另有同考官十八人,多由翰林充當。考試時的彌封、謄錄、校對、閱卷、填榜等手續與鄉試一樣。
會試分三場 舉行,三日一場,第一場在農曆二月初九日,第二場在十二日,第三場在十五日,亦先一日入場,後一日出場。三場所試項目,四書文、五言八韻詩、五經文以及策問,與鄉試同。
夙駕送舉人,東方猶未明。
眾人還在夢中徜徉,舉子們已在車駕中為前程奔波了,有闔目假寐者,有臨時抱佛腳者,還有忐忑不安者。最末的一輛馬車中傳出時斷時續的咳嗽聲和幾不可聞的絮絮低語。
馬車中的男子沉靜優雅地端坐著,身上的衣裳是極淺的藍色,淺到近似白色,就像那冬日裏凝結在窗邊的霜花。肌膚吹彈可破,眼角朱砂如血,腰身很瘦,清清冷冷,高挑秀美。遠遠望去,這年輕的男子的確瘦弱了些,卻帶著竹的清雅,竹的高貴,竹的瀟灑飄逸。
他本是闔著雙目,突然張開了眸子,黑色的雙瞳中,透明的看不到一點情緒,像看穿了人間所有的滄桑,融進了萬載的清秋,不屑人間情事,帶著冷眼旁觀的滄海桑田。
“白芷,已經晚了三日,家書怎麼還未到?”他蹙著眉頭,啟唇低低地問道,他的唇很白,很白,幾乎沒有血色。
身邊挺直著身子跪坐的書童一怔,立刻回道:“公子,興許是路上耽擱了幾日,您別擔心。”
宣竹不由地抓緊了自己的袖角,沉聲道:“不,不會的,明日你便讓紫蘇回宣陽城走一趟。算了,還是換當歸吧,他的名字好聽。”
白芷看著主子眼底的青色,不由勸道:“今日便讓當歸動身,會試在即,還請公子以大局為重!”
他點了點頭,低聲咳了咳,闔目壓下心底的不安。
漁舟的家書從未晚過,每次收到都能讓他高興一整日,他將所有的信函一一珍藏在書房的玉匣中,累了,倦了,懈怠了就拿出來看一看。書房的最後一層書架放滿了畫卷,所有的畫卷中都畫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姑娘,有她怒目圓瞪的樣子,有她巧笑嫣然的樣子,還有她慵懶閑散的樣子。
想她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慢慢地添上幾筆,漸漸地有了她的逗鷹圖、耕種圖、看書圖、喝茶圖、酣睡圖……那清淺的眉目,似笑非笑的眼神,未語先揚的唇角,尖瘦的下顎,活靈活現,似乎要從畫中飄出來一般。
自從到燕京後,身子時好時壞,陸陸續續地病著,也不知是否了因為身邊少了她的緣故,總覺得冷。已是二月多了,他身上的狐裘還遲遲地沒有褪下。
這場會試,他等了很久很久,可如今卻隻想快點結束,早點見到她,看看她長高了沒有,長肉了沒有。山長水闊,相思難訴,眉間心上全都成了她。
因為心中裝的全都是她,因為知道她不喜這些兒女情長,每次回函除了“平安,勿念”四個字之外,竟然再也不知道該寫些什麼。
燕京大抵是繁華的,人才薈萃,俊采星馳,半是因為沒有她,半是因為養病,宣竹所有的詩會全都婉拒了。比起其他舉人的高談闊論、奔走鑽營,他實在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
比起鄉試考場的簡陋,會試好了許多,至少宣竹考完後並沒有病倒。經過鄉試的大起大落,他如今已老成了許多,大多的時候都是喜怒不形於色,一雙無欲無求的眼眸冷冰冰、寒浸浸的,令人望而生畏。
經文與策論全都是曾經寫過的題目,而曾經出那題目的人竟然是西門先生。到這時候,宣竹才想到或許西門先生的來曆該好好去打聽打聽了。
當報喜的人尋到宣竹下榻處時,他正在書房聚精會神地畫漁舟,神色平靜地說了一個“賞”字然後繼續作畫去了,頭也未回。
來報訊的官差訕笑道:“宣公子,您中的是會元。”
“哦,那重賞。”宣竹眼眸還是未從畫卷中移開,神色也未見得有多高興。
有那麼一瞬間,官差幾乎認為這位宣會元是個畫癡,暗歎真是可惜了,可看他芝蘭玉樹的樣子也不像啊。
好在白芷、紫蘇和忍冬三個書童伶俐,立刻招呼眾人進了客廳喝茶,連連道辛苦,給每人都塞了十兩銀子,官差這才眉開眼笑地離去了。
會試的結束並不意味著宣竹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因為還有三月中旬的殿試。隻有等殿試揭榜,貢士們才算真正地踏上了仕途。
三月十五殿試,殿試隻考策問,應試者自黎明入,曆經點名、散卷、讚拜、行禮等禮節,然後頒發策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