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策題發下來後,數百名貢士不約而同地做了同樣的動作——抓耳撓腮,因為策問的題目居然是留侯張良是如何去世的,這題目實在出乎意料。
宣竹的神情十分古怪,不是吃驚,而是帶著幾分哭笑不得的無奈。會試題目被西門先生猜中倒是情理之中,可這殿試題目卻被漁舟猜中了,這該讓他說什麼才好。
猶記得上京之前,有幾日他故意將她拘在身邊讀書,那一日他正在讀《史記.留侯世家》,她突然探過腦袋笑嘻嘻地問道:“你知道留侯是怎麼死的麽?”
“書中多次提到子房多病,自然是病逝。”他理所當然地應道。
漁舟笑而不語,他再三追問。
她這才笑吟吟地道:“被呂後害死的。”
“胡說。”
“留侯跟隨漢高祖擊敗代國後,乃學辟穀,道引輕身。會高帝崩,呂後德留侯,乃強食之。留侯不得已,強聽而食,後八年卒,這是書中所記吧?如此說來,如若呂後不曾逼迫他進食,他是不是就不會早逝?”她振振有詞地問道。
對於她偶爾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他一向隻能搖頭失笑,那回也不例外。
後來他將《留侯世家》讀了又讀,咬文嚼字地讀下去,不得不承認她的話的確有那麼幾分道理。留侯之死,或許與呂後真有幾分關係,否則其子劉不疑怎會因不敬之罪便被廢除了侯位?
因此,在策論中宣竹另辟蹊徑,從留侯之病談到了君臣之道和急流勇退之道,因別出心裁而令人覺得耳目一新。
出乎意料地,宣竹竟然憑此被點為了狀元。連中三元,這可是成千上萬的書生夢中都求之不得的事情,如今竟然被一個邊陲之地的少年輕巧地奪走,在京城成了轟動一時的大事。
無獨有偶,人們津津樂道的還有新進的榜眼,居然也出自南境,正是青鸞城的元召,這時誰也不敢再說邊陲是什麼南 蠻之地了。
殿試後立即授職,依照慣例,狀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編修;其他進士,按殿試、朝考名次,分別授以庶吉士、主事、中書、行人、評事、博士、推官、知州、知縣等職。
不知為何,聖上卻在授職前破例召見了宣竹。
宣竹眼觀鼻,鼻觀心地跪在禦書房中書案前不遠處,低著頭,垂著手,腰杆卻挺得筆直,帶著如鬆如竹的傲岸。
年過四旬的聖上目光威嚴地盯著眼前年輕的狀元郎,目光中帶著上位者的審視與壓迫。
聖上一言不發地地盯著宣竹這個本以為會憑借出色的容貌摘得探花郎的狀元郎,宣竹一動不動的跪著,仿佛可以跪到地老天荒。
“朕聽聞,愛卿不僅文章做得好,律學也不差,可是如此?”聖上收了威壓,沉聲問道。
“學生略知一二。”宣竹謙遜地應道。
“翰林院修撰,從六品,素有‘儲相’之稱,可朕並不想讓你成為天子近臣。”聖上緩緩地言道。
“學生但憑吩咐。”他眉眼如初,寵辱不驚。
聖上終於滿意地笑了:“刑部正缺一主事,正六品,掌曹務,斷刑獄,愛卿意下如何?”
“臣謝主隆恩!”他彎腰俯首,依然十分平靜,始終帶著與他年紀不相符的穩重。
“本該許你衣錦還鄉祭祖後再走馬上任,然刑部主事離任已久,案卷積壓如山,必須盡快履職,朕便許你在京師懸紅誇官七日如何?”聖上問道。
“臣領旨。”他低垂著目光,掩去了其中的黯然。
此番談話後,宣竹並未立刻走馬上任,因為吏部公文還未下達,隻能先候著。
翰林院修撰被當堂授給了元召,一些不明就裏的人皆以為這新科狀元不知為何失了聖寵,大概是永無出頭之日了。
沈夢溪作為竹先生的發小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四處找人托關係,投拜帖,比宣竹這個正兒八經的當事人還急。
宣竹不好與他明說,被他念叨得實在是無法忍受了,便依著他投了一張拜帖做做樣子。宣竹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特意選了清貴門第的太傅府。
東陵太傅是此次會試的主考官之一,這批貢士本就算是他的門生,因而投到他的門下誰也抓不到錯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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