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忽略的疼痛,刹那席卷全身,雲歌屏住呼吸,方可站穩身子。她疲憊地說:“他和你不一樣。孟玨,我不會再見你。”牽過了馬,“謝謝你的馬。”
孟玨淡嘲:“隻是你以為他和我不同,他並沒有和我不同。”
雲歌的力氣已經全部用來鎮壓心中的傷痛,再無力說話,緊拽著馬鞍,翻身上馬,人如箭一般飛出。
孟玨凝視著馬上的綠衣人兒。
她竟一次都未回頭!
腦中閃過,很多年前,一個綠衣小人,一邊忙著追趕哥哥,一邊還不忘頻頻回頭看他,殷勤叮嚀。
當馬兒衝出的刹那,雲歌憋著的淚水,洶湧而下。
原來大漠中的相遇,竟隻是為了這一刻的訣離。
她為什麼沒有聽從父母的話?為什麼要來長安?
如果不來長安,一切都會永遠停留在星空下的相遇,陵哥哥會永遠活在她心中。
她嘴裏對孟玨固執地說“他和你不一樣”,可是心中明白,劉弗陵和孟玨並沒有不同,她隻是還沒有勇氣把自己的傷口攤出來看。
每一條道路,每一片樹林,都是熟悉。
長安城和驪山之間的道路,劉弗陵帶她走過多次。
回望驪山,山上的一幕幕又浮現在眼前,越想控製著不去想,反倒越想得多。
雲歌驀然勒馬。
胸膛劇烈地起伏,思緒急促地回轉。
她猛地掉轉馬頭,疾馳回長安城。
不!陵哥哥和孟玨不一樣!
心中的迷障散去,很多疑點都浮現在她麵前。
當日驪山中,她想偷偷溜走,卻不料陵哥哥早等在外麵相候。可這一次,從始至終,陵哥哥都沒有挽留過她。
霍成君獻舞,陵哥哥特意命人回宣室殿拿簫,之後又和她商量如何應付霍光。可這一次,陵哥哥竟是隻字未和她商量。
除非陵哥哥已經對她無情,可是不可能,這點連陵哥哥也不敢否認。
最最重要的是,陵哥哥和孟玨、劉病已、劉賀絕不一樣。
雲歌恨得想扇自己一耳光,她怎麼會相信陵哥哥說的話呢?
孟玨聽到身後“嘚嘚”的馬蹄聲,以為是路人,讓到了路旁。
雲歌從他身邊飛馳而過,他驚詫地叫:“雲歌?”
雲歌馬速未減,隻回頭叫道:“他和你們不一樣,我是天下最蠢的笨蛋!”
疾馳到了宮門口,想著如何才能進去。
這個鬼地方,真是出難,進更難!
兩個宦官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驚訝地說:“姑娘不是已經走了嗎?”
雲歌說:“我又回來了。你們是失望,還是高興?趕緊想法子帶我進去,否則我非扒了於安的皮不可。”
兩個宦官忙帶雲歌進宮,小聲和她說:“好姑娘,奴才們都已經和於總管稟報,說您已經離開長安了,現在您又冷不丁地回來,於總管若責罵我們……”
“我會和於安說清楚的,他要先考慮考慮自己的安危,不會有功夫收拾你們。”
大紅燈籠依舊高高掛著,喜氣仍洋溢在空氣中。
可殿內卻是漆黑一片。
於安看到雲歌,眼睛立即直了,麵上表情古怪,也不知道是喜是愁。
雲歌狠狠瞪了他一眼,小聲問:“於大總管怎麼沒在椒房殿侍候? ”
於安嘴巴還十分硬:“陛下臨幸後妃,並不需要留宿。”
雲歌冷哼:“我回頭再找你算賬!”
說著就要往寢宮走,卻被於安拉住。
雲歌瞪著於安,眼內有火,還要攔我?不要以為我沒有辦法修理你!
“陛下不在寢宮。”於安指了指雲歌住的廂殿。
雲歌眼內驟然潮濕。
黑暗中,一人安靜地躺在雲歌的榻上,枕著雲歌的枕頭,手裏還握著雲歌平日用的團扇。
顯然沒有睡著,雲歌推門的聲音很輕微,卻已經驚動了他。
“出去!”嗓音喑啞,透著疲憊。
腳步聲依舊向榻邊行來,劉弗陵皺眉看向來人,手裏的團扇掉到了地上。
雲歌跪坐到榻側,撿起團扇,朝他扇了扇,“不在椒房殿內抱美人,在這裏拿著把扇子玩?”
“你……你不該回來。”
“這一次,你就是拿劍刺我,把我的心掏出來,剁成碎塊,我也不會離開,你不用再想任何花招了。”
劉弗陵無法出聲,半晌後,微微顫抖的手去碰雲歌的臉頰。
雲歌側頭,重重咬在他的手上,眼裏的淚滴在他手背上。
劉弗陵一動不動,任由雲歌發泄著不滿。
雲歌覺得嘴裏一絲腥甜,忙鬆口,劉弗陵掌上已是一排細密的齒印。雲歌卻又心疼,忙用手去揉,“你不知道叫疼嗎?”
劉弗陵卻反問雲歌:“你還疼嗎?”
雲歌搖搖頭,又點點頭,如小貓一般蜷靠到了劉弗陵胳膊間,“這段日子,看著我日日難受,你有沒有心疼過我?”
劉弗陵手指纏繞著雲歌的發絲,“早將君心換我心。”
雲歌忍不住又輕捶了他幾下,“你也疼,卻還是這麼心狠?”
劉弗陵輕籲了口氣。
“陵哥哥,你究竟有什麼事情瞞著我?非要逼我走呢?反正我現在已經吃了秤砣,鐵定心思不走了,你瞞也瞞不住,告訴我吧!”
劉弗陵的手正無意地揉弄著雲歌的頭發,聽到這話,猛地一顫,就想放手離開,不想雲歌的發絲糾纏在他指間,未能離開,反倒把雲歌拽疼。
雲歌氣抓住他的手,用自己的發把他的五個指頭纏繞了個密密實實,“放手呀!離開呀!咱們拚個頭破血流,看看誰固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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