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安陪劉弗陵喬裝出宮看過民間大夫,也仔細篩選了幾位能信賴的太醫給劉弗陵看病,所有人診斷後,都非常肯定是胸痹。但對藥石針灸未起作用的解釋各異:有人判斷是有其他未被診斷出的病症,消減了針灸的作用;有人判斷是典籍中還未論述過的胸痹,前人的治療方法自然就不起作用。
張太醫本來還暗中懷疑過其他可能,可是所有能導致胸痹症狀的毒藥都必須通過飲食,進入五髒,毒損心竅,一旦毒發,立即斃命,可劉弗陵的胸痹卻是慢症。他又已經仔細檢查過劉弗陵的飲食,沒有發現任何疑點。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皇帝的所有飲食,都會有宦官先試毒,沒有任何宦官有中毒跡象。所以張太醫隻能將自己的懷疑排除。
民間大夫不知道劉弗陵的身份,沒有顧忌,說出來的話讓雲歌越發的心寒,最後隻能又把全部希望放到了張太醫身上。
劉弗陵十分配合張太醫的治療,表麵上看來平靜如常,雲歌也是與以往一般。兩個人都將擔憂深深藏了起來,似乎一切真的正常。可是劉弗陵的心痛日漸加劇,以他的自製力都會控製不住,有時病發時,疼得整個身子都發抖。身體上的變化時刻提醒著雲歌和劉弗陵:不,一切都不正常。
一個晚上,兩人並肩同坐,在神明台上看星星時,雲歌低聲說:“陵哥哥,我想請一個人給你看一下病,可不可以?”
“當然可以。”他已經看過了漢朝最好的大夫,而且不是一個,是很多。所以並沒抱什麼希望,可是隻要能讓雲歌稍許安心,沒有什麼是不值得的。
“孟玨曾說過他的義父醫術高超,扁鵲再世都不為過。孟玨絕不輕易讚人,張太醫的醫術在他眼中隻怕也就是一個‘還成’。”雲歌的聲音有緊張,“所以我想去問問他,看可不可以請他的義父給你看病。太醫也許都是好大夫,卻絕不會是天下最好的。當年的民間醫者扁鵲,替蔡桓公看病,就診斷出太醫看不出的病症。天下最好的大夫一定在民間,真正的醫者不會隻為皇家看病,他們絕不會甘心用醫術來換取榮華富貴。”
劉弗陵心內一動,的確如雲歌所言。
醫術,不同於天下任何一種技藝。醫者,更要有一顆悲天憫人的心。
唯有淡看人世榮華,心惜人生百苦,才能真正成為宗師名醫。太醫院的大夫,即使如張太醫,也不可能做到,所以流傳青史的名醫沒有一位是太醫,都是來自民間。
但是孟玨……
雲歌看劉弗陵沉思,她道:“我知道你生病的消息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孟玨他這個人……”雲歌皺眉,“陵哥哥,我也不相信他,所以我一直沒有考慮過他,不想讓你為難。可陵哥哥,現在我求求你,就算是為了我。我從沒有抱怨過你為了漢朝社稷安穩所做的任何事情,但這次,你可不可以隻考慮一次我和你,不要再考慮天下?”
雲歌眼中淚光隱隱,劉弗陵心內驟痛,疾病立犯,手一下按在了胸肋上,額上冷汗涔涔。
雲歌大驚,立即去扶他,“陵哥哥,陵哥哥,我錯了,我不逼你,你想怎麼樣都可以……”心內悲苦,卻不敢哭泣,怕再刺激到劉弗陵,隻能把所有情緒都壓到心底,可兩個眼圈已是通紅。
劉弗陵扶著雲歌的手,才能勉強站穩,好一會兒後,心腹間的疼痛才緩和,他道:“雲歌,我答應你。”
雲歌喜得一下抱住了劉弗陵,“謝謝你,謝謝你,陵哥哥!”
劉弗陵見她如此,隻覺酸楚,想了想後說:“皇帝已經坐擁整個太醫院,享人所不能享,孟玨的義父是世間隱者,不見得願意給皇帝看病,請他轉告他的義父,我的診金會是三年內天下賦稅降低一成。以他義父的心胸,這個診金,他應該會接受。”
雲歌點頭,“陵哥哥,你放心,我會想辦法讓孟玨答應保守秘密的,盡力不給你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