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恩恩怨怨哪堪說(2)(1 / 3)

長安城的大街小巷好似他的家,他帶著她在小巷子裏左轉右繞,很多店鋪的老板都會和他笑打招呼,不起眼的小店裏,藏著她從未品嚐過的美食,她第一次發覺,自己竟好像從未在長安城真正生活過。雜耍藝人,見了他,會特意叫住他們,單為她表演一段節目,分文不收。

橫著走路的街霸、地痞,卻是一見他,刹那就跑個沒影兒。

他送她回府時,她左手拎著燈籠,右手提著一大包根本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零食和小玩意兒,她這才知道,原來長了那麼大,自己竟從未真正過過上元佳節。

……

霍成君怔怔出神。

霍光望著湖麵,默默思索,好似自言自語地說:“若從經曆看人,劉詢此人隻怕心誌堅忍,不易控製,劉賀卻是富貴藩王,沒經曆過什麼磨難,荒唐之名,舉國皆知……不過,劉賀的正室是前大鴻臚的女兒,劉詢的正室是罪夫之女。”

大鴻臚乃正一品,九卿之一,劉賀的這門婚事又是先帝親指,王妃已生有一子,王氏家族還有不少人在朝中為官。想要繞過劉賀的正室立女兒為皇後,隻怕十分難。劉詢卻不同,朝中無外戚,他即使有些能耐,也孤掌難鳴。

霍光笑說:“這兩人對我而言,各有利弊。劉賀、劉詢,你選一個,畢竟是你的一生,你又是爹最疼的孩子。”

霍光嘴裏雖然如此說,可心裏卻完全是另外一個決定。他最期望聽到的答案是,霍成君對兩人根本沒有偏倚,否則不管她選擇誰,他都會挑另一個。

霍成君如夢初醒,愣了一會兒後,小心翼翼、字斟句酌地回答道:“我的姓氏是‘霍’,我絕不想給別的女人下跪,既然決定入宮,我就要做皇後。誰能讓我做皇後,我選誰。”

霍光微笑著點頭,心中卻不無失望,成君的言語中已經透露了她的喜惡。他望著湖麵,慢慢地說:“你要記住,從你進宮起,他是什麼樣子的人根本不重要,他的名字隻有兩個字——皇帝。他不是你的夫君,更不會是你的依靠,甚至還會是你的敵人,你的依靠隻有霍氏和你將來的孩子。”

霍成君默默點了點頭。

霍光長籲了口氣,“這些話不要告訴你哥哥們。”

“女兒明白。”霍成君望著湖對麵。岸上柳樹婀娜,水中倒影搖曳,究竟是風動,樹動,才影動,還是風動,水動,才影動?她眼中有悲傷,有恨意,還有迷茫。

父女倆在湖邊坐了會兒後,霍光說還有事要辦,命下人備馬車出府。

霍成君回自己住處。剛進門,小青就神神秘秘地湊到她身旁,遞給她一方絹帕,“小姐,奴婢本來不敢收的,可他說小姐一定會看,奴婢怕耽誤了小姐的事,所以就還是收了。奴婢若收錯了,請小姐責罰,下次絕不再犯。”

霍成君打開絹帕,默默讀完,握著帕子,望著窗欞上掛著的一盞八角宮燈怔怔出神。

發了半日的呆,方說:“點盞燈來。”

小青心裏納悶,大白天點燈?可知道自家的這位小姐,行事、說話極得老爺歡心,如今就是大少爺見了,都客客氣氣,她自不敢多問,匆匆去點了燈來。

霍成君將絹帕放在燈上燒了,淡聲吩咐:“吩咐人準備馬車,我晚上要出趟門。”

小青忙應:“是。”

明處,眾多太醫忙忙碌碌地埋首典籍,查閱各種胸痹的記載,苦思治病良方。

暗中,孟玨每隔五日來給劉弗陵紮針一次,又配了湯藥配合治療。

雲歌問過孟玨,劉弗陵究竟得的什麼病?孟玨的回答極其幹脆:“不知道。”

雲歌不滿,一旁的張太醫解釋,“隻有典籍上有記載的病才會有名字,還有很多病症,典籍上並無記載。可是沒有名字,並不表示不可治。”

自從孟玨開始給劉弗陵治病,劉弗陵的病症開始緩解,心疼、胸痛都很久未犯過。有事實在眼前,雲歌稍微安心了點。

孟玨拿出一根一尺長的銀針,下尖上粗,與其說是針,不如說是一把長錐,於安嚇了一跳,“孟大人,你要做什麼?”

張太醫忙做了噤聲的手勢,走到於安身邊低聲說:“這應該是穿骨針,可吸人骨髓,傳聞中黃帝用過,我也是第一次見。”

孟玨將一塊軟木遞給劉弗陵,“陛下,恐怕會很疼。本該用點藥讓陛下失去痛覺,可我現在還未確診,不敢隨意用藥,所以隻能……”

劉弗陵接過軟木,淡淡說:“朕受得住。”

張太醫說:“陛下若疼,就叫出來,叫出來會好受一些。”

孟玨用力於腕,將針插入劉弗陵的股骨,劉弗陵麵色刹那轉白,額頭的冷汗,顆顆都如黃豆般大小,涔涔而落,卻緊咬牙關,一聲未發。

於安眼見著銀針沒入劉弗陵體內,隻覺得自己的骨頭也透出寒意。

劉弗陵躺,孟玨站。

他居高臨下地注視著劉弗陵,手中的針保持勻速,緩緩插入股骨。

趴在窗上偷看的雲歌,感同身受,臉色煞白,咬著的嘴唇漸漸沁出了血絲。

人們形容極致的痛苦為刺骨之痛,這痛究竟有多痛?

聽到窗外急促的呼吸聲,孟玨眼中的墨色轉深,手勢越發地慢,將銀針極其緩慢地推入骨頭,劉弗陵仍然未呻吟,隻臉色由白轉青。

張太醫看著孟玨的施針手法,眼中有困惑不解。

已經取到骨髓,孟玨不敢在骨內久留,迅速將針拔出,劉弗陵已經痛到神誌恍惚,卻仍是一聲未發。

孟玨將針小心地收入水晶匣,示意於安可以上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