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六章(2 / 2)

他拉顧雙坐下,慢慢說道:“宣府為什麼總是吃敗仗,又為什麼無論換了多少總兵,還是無法改善局麵?是曆任總兵都無才無德、庸庸碌碌,還是士兵本身是烏合之眾?我看不見得。”

他繼續道:“說到底,還是地頭蛇作祟,也就是你所說的,那些會對我有意見的人。我就是要讓他們對我有意見,還怕他們的意見不夠多呢!不破不立,鬧得狠了,一勺燴了,連根拔除。我和之前的總兵不一樣,我是世家出身,再怎麼囂張跋扈都是應該的,不怕因為這個被人戳脊梁骨,隻要到時能打勝仗,誰敢說一個不字?”

顧雙隻聽他說起過對火器的設想,未曾想他還有這樣的打算。

聶驊無力一笑:“原本沒想到宣府的沉屙痼疾這麼嚴重,也是剛才見了那些文吏才領悟到,那麼一個邊陲之地,竟已經被當地大族分食得一幹二淨,什麼朝廷的選官製度……早都換成了和他們利益相連的人,被蛀空了。”

他沒再說下去,怕顧雙跟著擔心。

其實早該想到的,越是天高皇帝遠的地方,越容易吏治混亂,隻是可惜,朝廷每年劃撥到宣府,供邊鎮將士使用的大筆軍餉,不知有多少這些大族中飽私囊。

再一想,收繳回來銀餉便可投入製作火器的計劃,添補這一項未有著落的花銷,也是天賜良機。

半個多月後,兩艘金陵來的官船停泊在天津衛的埠口。

顧老太太派了兩個五十上下的婆子過來,一個姓張,一個姓程,曾是顧嵐和徐夫人的乳母,剛從榮養的田莊上接過來,年輕些的是伺候過顧嵐的,見到顧雙便濕了眼眶,要跪下叩頭,說想不到國公爺的女兒都這麼大了,夢裏還常常見到國公爺在繈褓中的樣子呢。

顧雙自不會讓她下跪,親自攙她起身,將近四個月的身子已經能看出懷孕的跡象了,芳鈴華簫急忙接手,上前攙扶兩個婆子,聶驊牽著顧雙的手,一行人來到後進的正房,聶驊離去,把地方留給女人們話家常。

而他,按照顧雙的意思,應該動身繼續北行了。

今晚,是他在天津衛的最後一夜。

晚上回房時,顧雙已洗漱完畢,坐在床邊對著燈光讀金陵寄來的信,不時笑幾聲。

聶驊換了衣裳,笑道:“看什麼呢,這麼有趣?”

顧雙道:“老太太在信上講了些我爹小時候的故事。”

聶驊道:“老太太在你麵前果然是仁慈的。”

顧雙合上信,道:“哪裏啊,程媽媽和張媽媽都說,老太太剛收到你的信,知道我是帶著身子上路後,氣得話都說不利索,罵咱們這些小輩不懂事,不把自己的身子當回事。”

正說著,就感覺到聶驊從後麵抱住自己,顧雙含笑握住繞上自己肩頭的手,摸到薄薄的硬繭,這段時間他並沒有荒疏了弓馬之業。

聶驊的額頭抵在她頸窩,嗅著她衣襟間淡淡的香氣,輕聲道:“然後呢?”

顧雙揚了揚手中的信,道:“然後,信上都是這些溫情脈脈的內容了。”

聶驊輕笑:“老太太心疼你,這些婆子太多嘴。”

顧雙道:“她們也是提點我,讓我保重身子。”

聶驊咦了一聲,道:“你是怕我反悔?”

顧雙歎氣,低頭看著微凸的腹部,道:“你遲早都是要去宣府的,現在正是好時機。”

聶驊不再說話,轉身繼續洗漱。

他們都清楚,眼下是分別之夜了。

顧雙對聶驊的擔憂和顧慮,絲毫不比對方的少。

在聶驊的描述中,不難想象宣府是個何等的龍潭虎穴。

自從得知有孕,兩人一直同房分床,今晚誰也不開口,卻都存了破例的心思,顧雙更是明白,最初的三個月過後也就安全了,不必再小心翼翼地保持距離。

聶驊的臉上還殘留著胰子的清香味,晶瑩的水珠掛在他額前的碎發上,顧雙像蛇一樣纏上了他的脖頸。

聶驊震住了,太久未曾耳鬢廝磨,今日的主動讓他覺得新鮮又難以抗拒。

“不行。”理智占了上風,他輕輕推開顧雙,克製著滾燙的血液,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像一座拒人千裏之外的冰山,而非煮熟的蝦子。

顧雙不管他,直接吻上了他滾動不已的喉頭。

“可以的,隻要注意些,我也想你了……”

聶驊似乎思考了片刻,那認真地樣子都把顧雙逗笑了,揮著手道:“算了算了,沒心思了。”

這回卻是聶驊拉住她的衣袖,軟聲道:“要不,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