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幔浮動的紫檀龍榻上,女子的身上盡是虛汗,一張臉白得如瓷。
司徒莫離就守在女子的身畔,男子的手中握著一方濕帕,輕輕擦拭著女子的容顏,從眼角一直到嘴角,眉眼溫柔。
“孩子怎麼樣了?”尉遲顏微微張著櫻唇,艱澀地呼吸著,吃力至極。
是她大意了,居然沒有意識到這個生命的存在,昨夜生死邊緣,她腦中所想,全是保住這個孩子,在那一刻,所有的愛恨情仇皆是煙攏塵沙罷了。
“若是孩子沒了,你當如何?”男人卻是住了手:“若是本王出事,你又當如何?”
男人眉眼癡癡地望著女子,女子就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可是在這一刻,他卻覺得她這般的縹緲,如那一輪皎皎,即便他窮盡所有,都換不得一次溫柔。
女子側了臉,有些倦倦地闔了眼,似是累極。
疾風驟雨,他在雨中求了帝王一夜,被帝王痛叱,還被禁足王府半年,他不知,自己所做的,究竟是不是值得。
*
華清池池水氤氳,浮萍滿地,碧綠明淨。
嗚咽的蕭聲裏,那人白袍飛揚,風姿雋爽,仿若羽化登仙。
不知不覺已經入夏,他平日所為,也不過就是修身養性。
“王爺,大理寺卿率禦林軍來逮人了。”跪在男人身前的是雲卿月,女子嬌豔的臉上,是一片驚惶,此時早就已經花容失色。
靖安王完了,此時是徹底的完了。
她是這個男人的妃,她伴在這個男人的左右兩年,漸漸地孺慕出一種情愫,她愛這個風華絕代的男人,早就遠勝了對司徒驚鴻的癡迷。
在司徒莫離最風光的時候,她嫁他為妻,在他身陷囹圄的時候,她依舊選擇對他不離不棄。
“王爺,我去求姑姑,去求爹爹,去求大哥,他們一定會保住你的。”
隻要這個男人還有命在,即使隻是一個閑王,她也甘心與他終老。
“哦,是嗎?”男人收了玉蕭,遙望著拱門處的女子。
拱門下的的白色玉簪精細小巧,渾身通透,而紫藤滿溢著石拱,疏影遊廊,身後是大好風光。
青瓦白牆,獨有韻味,女子便那般與他遙遙相望著,身姿輕盈。
腹部的隆起已經很明顯,他與她多日不見,似乎又豐腴了不少。
女子蹙著眉,看他的視線,透著一種陌生的審奪。
她終於成功了,自己身敗名裂,墜入塵埃,這一切都是這個女人的希冀,如今她心想事成,還有什麼值得她憂慮的?
這就是他護在心尖上的女子,有足夠的手腕,有足夠的聰慧,隻是她鋒芒所指,卻是自己,司徒莫離不知,自己究竟是該哭還是該笑。
多年的經營,全敗在這個女子的身上。
“尉遲顏,你這個賤人!”雲卿月跪於地上,長裙曳地,好似玉蘭盛開,她扭頭維持樣仰望著,眼中是淚光交織的恨意:“尉遲顏,你根本就沒有心!”
尉遲顏沉默以對,隻雙手不由地握緊,腹部的地方,好似有生命一陣陣地踢動著,微微地絞痛,她的神色帶著些微的蒼白。
女子的身後,已經湧出了成群的禦林軍,盔甲配劍摩擦的聲響擦過她的身畔,她低著頭,好似恍然未聞。
大理寺卿走在最前麵,青年意氣風發,風卷衣袖,手中金燦燦的聖旨,是金絲刺繡,暗龍張揚。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靖安王司徒莫離偷藏龍袍,欲做忤逆謀反的勾當,由大理寺卿驗查,確有其事,將司徒莫離逮捕入獄,擇日處置,靖安王府所有人全部收監。”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司徒莫離卻是清淺地笑了:“大人心裏應該很清楚不是嗎?”
這一切,都是司徒驚鴻的布局,尉遲顏不過就是一顆棋子,安插在自己的身邊,作為內應,而大理寺卿本就是太子一派。
“隻是禍不及妻兒,還望大人不要刁難本王的王妃。”
“不知靖安王所說的王妃是正妃還是側妃,若是側妃的話,自當無礙,若不是你的側妃在我們的筆錄中親自作證,我們也不能這麼快結案。”
青年的眼中是赤裸裸的嘲弄,這個男人已經眾叛親離,眾矢之的。
“尉遲顏,你早在半年之前就該死了。”雲卿月忽然咯咯地笑起來,女子穿著一件單薄的月衫,此時發髻淩亂,麵上是抹憔悴色,淚痕斑斑,丹蔻豔豔,她霎時就往尉遲顏的方向衝去。
隻可惜,她的動作被司徒莫離洞悉,男人風馳電掣,已經攔在了雲卿月的麵前,女子的指甲深深地劃過男人的側臉,留下幾道劌心鉥目的血痕。
雲卿月一愣,明顯有些不敢置信:“王爺,到了如今的地步,你竟還要護著這個女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