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生做了個停戰的手勢,解釋了他沒有來找她的原因。
她打斷道:“你忙你的,不用告訴我,本來也不熟。還有啊,你不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跑來跟我說話,他們年紀大,朋友圈不會玩,但看熱鬧還是會的。”他笑了,笑得很開心,她生氣時會妙語如珠,與她平時的羞澀截然相反,要是他再逗她,她會立刻變得咄咄逼人。
巷子外響起了汽車鳴笛聲,思凡神情不悅,好囂張的氣勢,居民區內也這樣按喇叭。潘生聽了也皺了皺眉頭,說:“一起吃頓飯,怎麼樣?”
她想了想,終於點頭。兩人欲言又止地道別後,他走了。
懊惱隨之而來,她開始時不時地看著手機發愣,他加她的微信好友,她還沒點同意,他缺席了那麼久,難道就憑他一句話,兩人就能成為不時看看對方過得怎樣的朋友?誰都知道朋友圈的生活秀,她總不能因為他一個人,裝個濾鏡展示自己,要是同意加了,她可不敢保證以後會不會。
她想來想去,最糟糕的感覺是讓他知道,沒有他,她還是老樣子。
兩人還未約定見麵的時間,不巧地在報社食堂附近的百貨公司撞見,思凡驚得掉頭就走,卻又在食堂看到潘生與未婚妻電影散場後一起買飲料的情形。
思凡覺得自己早過了還會為此生氣的年齡,她不是十幾、二十歲的小女生,公司為了節約出差開支,她經常一個人出差,在人生地不熟的工作環境,盯工程、跟進度。家裏急得不得了,一去一兩個月,她母親在電話裏尖叫著要她辭職嫁人,給她安排了條件優渥的結婚對象。她看過照片,依稀記得在某個酒宴中見過一麵,肥頭大耳的男人,是三姑六婆眼中最合適的丈夫人選,主要就是會賺錢,脾氣不太好,找個溫順的女孩生個兒子,以後不用工作,專心相夫教子。她聽得胃裏翻江倒海,餐桌上的海鮮大餐都像從臭水溝裏挖出來的,她借口失陪,跑去洗手間幹嘔。
沒多久,說媒的人跟她母親說,“當初你女兒看不上人家,現在人家結婚了,生了個兒子,女方一結婚辭了工作在家帶孩子,日子過得滋潤啊……”她母親表麵上滿不在乎,掛了電話便數落她,吃飯時問她:“你以後怎麼辦,我是要老要死的……”
大學畢業後,她母親便開始張羅她的婚事,現在工作了這麼多年,別說結婚,連個交往對象也沒有,反倒規矩得像個天天參加高考的學生?
思凡一氣之下主動申請去跟項目,一個人在北京待了半年多。她大學同學有幾個在北京打拚,日子過得自由自在,要不是項目結束,公司調她回來管理新部門,她已經打算在北京的分公司一直工作下去。
潘生出差去北京時,打電話約她見麵,思凡輾轉地知道他和未婚妻的婚事延後了半年,本該籌備婚禮,又遲遲不見動靜。她猜到了兩人有事發生,她同學撂狠話給她:“你千萬不要十三點上身,他們哪怕是婚禮取消都跟你沒有半點關係,你去或不去見他,都是出於朋友之情,不要一廂情願地以為內心有愧,‘愧’也輪不到你。”思凡臉上表情沒撐住,差點眼淚掉下來,心裏當然明白同學說得沒錯,能這麼說她的人,是真的在乎她。
潘生約了她兩次,第一次她加班,第二次他臨時要提前回去,兩人終於沒見到麵。她舒了口氣,有的事一旦開始,便不知道要如何收場,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爛死在心裏也好,她當然明白少了她的潘生,他還是他,少了潘生的她,隻會再經曆一次一巴掌把自己打醒的痛徹心扉。
“生他的氣嗎?”我問。
思凡端著兩杯香草茶放在長桌上,靠著河岸的陽台上種了幾盆花,吊在架子上,不修邊幅地恣意生長,有陽光雨露,葉瓣碧綠可愛。
“如果總是把錯怪到別人身上,我永遠都跟過去一樣幼稚。他心智健全,誰也左右不了他,我沒什麼可不甘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