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你知道嗎?他就是那種你跟他一旦交往了,永遠在等他電話的人,每次約會見麵,連說話也是,你不知道他感興趣什麼,他心裏在想什麼,一步步讓你抓狂,你又舍不得離開他—”

“你和他在一起了?”

思凡沉默了,喝著香草茶,眼神盯著長桌上的布紋。

悠揚的笛聲穿過河麵而來,對麵的小陽台上一個少年在練習橫笛,清脆、圓潤的樂聲,在午後的陽光下那麼猝然,沁人心脾。

我想起來,或許在哪兒聽過這首曲子。某張唱片,塞在落滿灰塵的紙盒子裏,以為還會找出來再聽,結果連播放的機器都消失了。

思凡發髻邊的蝶戀花發簪閃了一下,她做手工的朋友替她補上了碎鑽,看起來毫無差別。她把發簪輕輕地放在長桌上,整理完頭發,重新盤成一個髻插上發簪。

我拿了個蘋果在手上,清脆香甜,一口接著一口地啃著,在尷尬而又安靜的氣氛中盡量保持輕鬆。

“你覺得不應該嗎?”她的說話聲很輕,輕到與對麵飄來的笛聲糅合在一起。

“我覺得你的同學把該說的都說盡了。”

思凡的雙手撐在長桌上,臉頰朝著河上悠悠劃過的小船,船夫駕著遊船,幾個遊客在拍照,有兩個神情緊張的遊客要同伴坐下,抱著手上的包,不敢亂動。

“我該聽嗎?”她問。

“她本意恐怕不是如此,隻是告訴你可能會發生的事,你心裏要明白。如果喜歡上一個能讓自己抓狂的人,也是命中注定的事,勇敢或膽怯意義都不大,隻在於你,甘不甘心。”

思凡握著香草茶的茶杯,眼神出神地瞪著前方。陽光從雲層後鑽出來,河水粼粼地閃動,蕩漾開來。

“我做了一些缺德事,”思凡放下茶杯,眼神依然望著河麵,“我受夠了別人眼中的乖乖女,什麼事都逆來順受,到現在我母親還為我沒有聽從她的安排而喋喋不休。我就偏不聽她的話,偏不—”她深深吸了口氣,仿佛將要脫口而出的話卡到喉間,猶豫著是咽下去還是吐出來。

我裝作不在意地盯著筆記本,已經沒電了,手機也是,總得做點什麼來分散注意力。

“那天他走出來追上我,我們接吻了,”思凡握著雙手,聲音有些激動,“在北京的時候我們天天晚上在一起,他急著趕回去,部分原因是她知道了,他決定攤牌。”

“嗯。”

“之前為什麼會延期我不知道,不是因為我,兩個快要結婚的人一個星期也聯係不到一次。我知道這樣說很刻薄,但他們早就出現了裂痕—”

“他從未告訴過你嗎?”

思凡沒有回答,看起來她似乎知道,隻說:“我看過那麼多悲劇的愛情故事,也被那麼多美滿的現實生活感動過。真的、假的,千千萬萬次,都比不上愛上一個人。我知道很多人已經不再相信愛情,但愛是一個人的,是一個秘密,愛上或愛過的人都知道的秘密。我不認為神聖,我隻想擁有一次。”

悠揚的橫笛聲莫名地有些傷感,她發髻邊的蝶戀花宛如撲火的那隻蛾。

“現在呢?”我問。

“我跟他說和朋友出去玩幾天,他說要來陪我……”她笑了笑,為自己小小的勝利心喜,“我說不用了,我想跟朋友玩幾天。”

她的眼神透著喜悅,食指尖敲著茶杯,忽然,她問:“你想說點什麼,說什麼都行。”

我搖頭,將剩下的香草茶喝完。

“我已經無藥可救了,是不是?”她問。

“不要這麼傷感地愛一個人,不要心懷必死之念地愛著他,你隻是愛一個人,不是要向世界交代……”

她摸了摸發髻上的簪子,蝴蝶戀著一朵玉簪花,猶然,玉潔冰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