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諾那天說了她和任曉儒的事後,我似乎並不驚訝,身為外人無法充當裁判去給點什麼意見,我問她:“在一起開心嗎?”她想了好一會,點了點頭。我心想她並不是在確認是否開心這件事,而是她是否能承受愛情這種東西所帶來的快樂與傷感。仰仗愛情,是年輕時做過的最好的美夢。
梅諾遺忘在房間椅子上的手機又響了起來,還是他,他似乎真的很著急,還是以為梅諾會鑽牛角?
反正也幫不上什麼,我便下了樓,還沒走到隔壁民宿的大門外,便聽見小提琴的演奏聲。酸檸檬站在門口的位置,院子站著不少人,她恰好回頭一看,向我招手過去,她所站之處還有一些空餘的地方。
“等你半天了,這會兒才來,手機找到了嗎?”酸檸檬問。
“嗯。”我踮著腳尖看樓台下的樂隊成員,勉強能看到幾張臉,夏克拿著小提琴,認真地看著琴譜,其餘幾人手上拿著短笛、長笛、雙簧管、巴鬆管。夏克是樂隊裏唯一一個使用弓弦樂器的成員,他稍稍側著身站在一邊,目光專注,神情一絲不苟,樂隊中的一個女孩向眾人介紹著曲目。
“她就是花灩,拉小提琴的男生是她男友。”酸檸檬說。
我又踮起腳尖看,站在前麵的人身材高挑壯碩,似乎察覺到擋住了後麵的視線,側了側身,花灩的臉正好轉過來。一張眼熟的臉,民宿房間的窗口上,她與人接吻,原來她是花灩,與她接吻的不是夏克。
與花灩接吻的男生站在人群裏,跟著樂聲打拍子,眼神熱切地注視著站在樂隊中間的花灩,她手上拿著短笛,悠揚而高亢的樂聲像一隻在天空中飛快爬升的雨燕。人如其名,她穿著繪著大花卉的長裙,係帶的高跟鞋,柔軟的黑長發披在肩膀上,院子裏的男聽眾們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民宿夫妻在房間的窗台看了一會兒,便關上窗戶不聽了。
“你覺得怎麼樣?”酸檸檬問。
“小提琴那段很美。”我說。
酸檸檬緩緩地點了點頭,悄聲說:“花灩的男友是小提琴手,有次我看到她……嗯,清晨吧,她從別人房間出來。”
“排練真是辛苦。”
酸檸檬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讚同道:“是啊,確實很辛苦。”她看了看時間,小聲驚呼了起來,“快、快,我們回去吧,已經不早了。”
天色不知不覺暗下來,令人渾然未覺,沉浸在小提琴優美的旋律中,時間流淌得無聲無息。
客棧的院子裏亮起了燈,在花與枝葉之間亮著暖黃的小燈,桃舅娘端了一大盆香辣蟹上來,對我和酸檸檬招手說:“就差你們兩個了,快坐下。”
小桃一看酸檸檬出現了,翻了個白眼,酸檸檬笑著上前問東問西,幫著從廚房裏端出一盤生蠔,每人兩個,餐桌上還有蟶子、花蛤、小白蝦以及鮮美的魚湯等等,長桌上轉眼擺滿。朵嘉拿著筷子,激動得不知從哪兒下手才好。
一抬頭,我看到樓上的梅諾在房間門外打電話,枝葉遮住了她垂著的臉,她說完電話後將手機留在房間,沒走兩步又退回去將手機塞在口袋裏,下樓與大家一起用餐。
大桃拿了兩瓶葡萄酒來,高興地說:“路易拿來的,好酒。”一人一個高腳玻璃杯。
路易得意地說:“還有一瓶白葡萄酒,萬一不夠的話。”
戈凜在長桌另一頭看向好友,笑了笑。翠娥坐在他邊上,關心地說:“你能喝酒嗎?”
“沒事。”戈凜笑著說。
路易故意白了一眼,桃舅娘笑著直歎息。
我看著院子裏種的幾棵樹,牆邊的幾排竹子,想著,林下有酒,歲月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