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黛玉等人聽說了這消息,都暗中鬆了一口氣。最新最快更新,提供免費閱讀

須知寧國府所謀之事是真正幹係闔家人身家性命的大事,成則飛黃騰達,貴不可言,敗則滿族獲罪,一敗塗地。故而賈敬知無力回天後服金丹自殺,也是他自認為忝列賈家族長,賈家從他這一代敗亡無顏再見先祖的緣故。

特別是今上隱忍至今,卻睚眥必報,將皇族之間爭奪大寶之事壓下不提,偏偏任由下頭辦事的人給賈家派了個與天理教勾結的罪名,這若是落到實處,誅九族也是使得的,故而眾人連日心中忐忑。賈璉往外頭瘋狂使銀子托關係,賈政心灰意冷閉目待罪,皆是這個緣故。

姚靜聽了這個消息便向孫穆說:“可見朝廷上頭的人還是有眼睛的,知道女眷們所犯之罪,雖也罪有因得,然根子還在這起紈絝子孫不成器。依我說,單賈赦、賈政、賈璉三人流放極北尤嫌不夠,那什麼賈寶玉賈環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理應讓他們也吃些苦頭才是。”

孫穆道:“他們本是錦衣玉食的王孫公子,如今落到這步田地,已是吃了大苦頭了。何況賈家氣數已盡,似這等不事生產的紈絝,將來何以安生立命?”

兩人正說話時,卻看見寶釵和黛玉從外頭有說有笑進來了,孫穆知道兩人皆與賈府有親,處處心存不忍,忙掩住話題不說,笑著招呼道:“今個倒有空來這裏?”

寶釵道:“正是來同幾位商議的。咱們那海運的生意,因有北靜王爺代為關照,一路暢通,據我粗粗算來,隻怕這單生意,各方分紅,咱們少說也能獲利萬兩。”

孫穆和姚靜皆不通生意上的事情,聽了又驚又喜,都道:“想不到這海上的生意得利如此豐厚!若是每年來這麼幾次,難道將來咱們個個富可敵國不成?”

寶釵笑道:“這等橫財,偶一為之尚可,若是積年做下去,隻怕折了我等福分,反而不美。”遂正色道:“南邊傳過來消息,說要打仗了。雖說咱們是近海生意,原本不相幹的,但若來年戰事不利,聖上遷怒下來,為禍不小。你我皆是女兒家,不過靠了先皇貴妃娘娘的一紙詔書安身立命,戰戰兢兢,隨時朝不保夕,如何敢以身犯險?故而我的想法,是做了這單生意,就部署退出之局。那棉線、刺繡的活計,相較之下雖獲利微薄,卻可長久。”

幾人聽了,各抒己見。姚靜起初還有不忿之心,認為有風不懂帆使盡,簡直是大大的折福。然而轉念想起南邊的戰事結果,卻是南安郡王兵敗,朝廷灰頭土臉遣了人去和親的,暗中立驚出一頭冷汗,複堅定站在寶釵的一邊。至於其他人,一向對寶釵在經營之道上的天份頗為折服,更是沒有異議。

寶釵見眾人都讚成,心中了了一樁心事。姚靜按捺不住舊話重提,說起賈府來,老大不屑,言說賈府男不如女。寶釵搖頭說並非如此,單論才幹,賈璉未必弱於王熙鳳,賈寶玉未必弱於探春,但他們從小含著金湯匙出生,對唾手可得的東西不夠珍惜,賈璉耽於女色,寶玉更喜脂粉,王熙鳳從小就充作男兒教養,偏偏不是男兒,故而天生膽識壯,至窮途末路知命之時,仍強作英雄之態,探春更是屢屢發出但凡是男子當如何如何的感慨,賈府至衰敗之時,探春不得已出來力挽狂瀾,也是意料中事。

姚靜冷笑道:“難道這便不是男不如女了?”寶釵默然,半晌道,時者命也,非人力可阻擋,處在四大家族這等高位,明哲保身原本就是一件極其艱難的事情,若非知道結局,這世間又有誰不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對從龍之功心如磐石呢。

孫穆知道寶釵到底心存厚道,不願再落井下石說寶玉等人如何如何不好,故而強行挽尊,忙與姚靜遞眼色,命她不要再說下去了。

場麵冷寂片刻,複又提起劉姥姥、香菱各人家事,說劉姥姥年紀雖老,卻難得是個頭腦靈活的,那棉線的生意被她經營得初具規模,寶釵若能從旁點撥規整,隻怕更勝一籌;又說香菱即將臨盆,盼著她頭胎生個大胖小子,好在婆家更加站穩根基。姚靜聽孫穆這般說,心中老大不忿,竟有譏諷香菱婆家重男輕女之意,寶釵在旁歎道:“世間人大半如此,又豈是你我區區幾個女子所能逆轉的?生男弄璋,生女弄瓦,男兒在田畝之間可以耕作耘田,於行伍之中保家衛國,平定叛亂,於科舉之道可金榜高中,平步青雲,於朝堂之上可縱橫開闔,忠君愛民。說句犯忌諱的話,龍椅上高坐的,拿那朱筆生殺予奪的,亦是男兒。世間風氣如此,人人重男輕女,順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