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張旭、懷素心馳神迷的時刻,一個少年人瞪大好奇而驚訝的眼睛,他也被公孫大娘的舞姿深深地吸引了。這雙慧眼所攝入的情景,成為他一生中最亮麗的風景片段,以至人到晚年、久曆滄桑後,仍然曆曆在目。這位詩人就是杜甫。唐大曆二年,杜甫在四川夔府別駕(郡太守輔助官)元持家看到公孫大娘的徒弟李十二娘表演《劍器舞》,回憶起五十二年前自己年幼時在河南郾城看公孫大娘表演《劍器舞》的情景,感慨叢生,寫了《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其中雲:“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詩中把《劍器舞》雄健、奔放的氣勢,高難度、快節奏的舞蹈動作,突然靜止的“亮相”,沉毅穩健的造型以及鼓聲雷鳴、劍光閃電的演出效果都生動真切地表現出來了。雖然我們不能說公孫大娘和她的弟子舞蹈對詩人的詩歌風格有什麼影響,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舞蹈勾起了詩人對往事的回憶、對公孫大娘舞蹈藝術的重溫,豐富了詩作的內容。不僅如此,詩人在描寫舞蹈效果時,眼前一定飄動著五十二年前公孫大娘飛揚的舞姿,誰能說這種飛揚的舞姿對詩人的遣詞造句、意境營造沒有影響呢?這正如懷素的書法對李白《草書歌行》的滲透,裴將軍的舞劍對顏真卿詩作《贈裴將軍》的影響。
好了,現在我們可以把這一群特殊的藝術群體的借鑒和創新關係來一次簡單而粗略的梳理:裴旻將軍的舞劍藝術影響著吳道子的繪畫藝術、張旭和顏真卿的書法詩歌藝術,並且為公孫大娘的舞蹈提供了範本,張旭和懷素同時又從公孫大娘的舞蹈藝術中汲取營養,而杜甫、李白等詩人又從張旭、懷素、公孫大娘等人的藝術中得到創作的靈感。我們可以想見這一批舞蹈家、書法家、將軍、畫家、詩人在大唐自由健康的藝術氛圍中,彼此觀摩,互相切磋,藝術的界限打破了,人為的師承淡化了,繼承中有創新,創造中有借鑒,藝術也就呈現出萬紫千紅的盛唐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