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輕拍著的那雙手早已離去,薑凝醉卻覺得肩膀滾燙得仿若要化成水去,她的臉上一陣燒熱,不自在地連手腳都不知道應該如何擺放了。
時間無聲地滑過,薑凝醉最初本是一陣心猿意馬,待得暗暗冷靜下來,無需回頭也知曉顏漪嵐陪在她身後,這種感覺竟然也開始有了說不上來的寧靜和安心。她沉默地感受著,卻始終清晰地明白她的溫情並不是為她,這麼想著,心裏總彌漫著散不掉的悵然若失。
幾分未消的醉意湧上心頭,薑凝醉疲憊地閉上了眼,不願再想。
薑凝醉這一次的確是醉得不清,等到她一覺起來的時候,棲鸞殿內已是一陣通明,四周的燭光早已撤去,放眼望去滿是天地明亮的晨輝。
緩緩地坐起了身,薑凝醉隻覺得腦子重如千金,她輕晃了晃腦袋,一陣昏天暗地的感受隨之襲來。薑凝醉靠著床柱一陣打量,顏漪嵐的身影早已不在殿內,不知去了哪裏。
青芙這時聽到了殿內的動靜,趕忙敲門走了進來,薑凝醉望見是她,便徑自問道:“青芙,長公主呢?”
“吳王今日離宮回東楚,長公主一大早就出了棲鸞殿,與太子一道去了宣武門為吳王踐行。”
薑凝醉沉默,她轉身看了眼窗外,又問道:“什麼時辰了?”
“回娘娘,剛過午時。”青芙說著,看見薑凝醉起身,趕忙伸手去扶她,道:“娘娘怕是餓了,奴婢這就伺候娘娘梳洗用膳。”
薑凝醉尚還有些醉意未消,不僅身子遲鈍的很,就連腦子也是一片昏沉,聽聞青芙的話,她雖說沒有什麼胃口,但也隻是默默點了點頭,隨著青芙的主意去了。
用過午膳,薑凝醉走到棲鸞殿外,見顏漪嵐還未有回來,心裏不免有了些擔憂。不過這種情緒也隻是稍縱即逝,顏漪嵐貴為長公主,又全權掌控著顏國的權力,在這宮裏,她又能出些什麼事?
想來她向來心性淡薄沉靜慣了,不想竟然有一天會單單因為一個人,而輕而易舉地攪亂她沉寂多年的心湖。
薑凝醉倚靠著棲鸞殿的殿門,望著地上經過一夜消融不少的積雪,默默出神。不知站了多久,她隻覺得雙手雙腳都涼得徹骨,這才從思緒裏回過神來,想要轉身回殿。
腳步剛剛挪動了一步,薑凝醉突然聽得鳳儀宮外內官的一聲報,似是顏漪嵐回來了。
鳳輦穩穩當當地停在了棲鸞殿外,隔著長廊,薑凝醉遠遠地看見顏漪嵐正一手輕支著額頭,神情散了往日的幾分妖冶和散漫,餘下一片懨懨的模樣。她的身影在一片皚皚白雪下落寞而倦怠,看上去似是累極,可是骨子裏偏偏有一股渾然天成的堅忍和孤傲,支撐著她不肯凋零。
薑凝醉突然覺得這樣子的顏漪嵐看上去寂寞得很。這種寂寞似是刻進了骨子裏,很多時候,顏漪嵐的寂寞薑凝醉看得到,但很多時候她掩藏其中的心碎和神傷卻不讓人知曉。
的確。顏漪嵐如今坐擁顏國半壁江山,綠蟻新醅,權力美人數不勝數,可薑凝醉仍舊覺得她很寂寞。她就這樣孤冷地站在蒼茫的雪裏,積雪尚有零落成泥的凋蕊相伴,而她或許連半點梅香都留不住。
薑凝醉這般想著,再望向顏漪嵐的眼神複雜難明,似是被什麼攪亂了平靜的湖麵,漾開一圈一圈的漣漪。而她的心仿若裂開了一個口子,單單望著顏漪嵐,她便覺得再也關合不上了。
心伴隨著心跳微微的發緊,薑凝醉的腳步快於她的意識,已經緩緩朝著顏漪嵐走去。
薑凝醉的腳步很輕,可是腳步陷進雪地裏發出的沙沙聲仍舊引起了顏漪嵐的察覺,迎著薑凝醉的腳步聲抬起頭,顏漪嵐眉眼裏的疲憊慢慢隱去,她漫不經心地笑起來,道:“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