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1 / 2)

夏末初秋的風卷起地上的落葉,沙沙作響,明明早晨還是一片晴空萬裏,如今卻轉眼烏雲密布,山雨欲來。

眼前紅匾金漆的字晃得人眼眸生疼,薑凝醉默然站在鳳儀宮門外,風吹得她的胸口空蕩蕩的,回響如泣如訴,一聲一聲砸在她的心頭,讓她從沒有哪一刻如現在這般害怕過。

顏漪嵐,你為什麼要騙我?

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如同淩遲我於無形?

狂風穿過薑凝醉寬大的衣袖,她趔趄了一步,身子在烈風之下微微搖晃,單薄的身影看上去搖搖欲墜,像是天邊的落葉一樣伶仃無依。

碧鳶遲遲從鳳儀宮內走出來,她麵色不忍地看了薑凝醉一眼,嘴唇囁嚅幾下,最終垂下頭行禮道:“太子妃。”

薑凝醉不答,又好似壓根沒有聽見,她的眼眸越過碧鳶看著她身後的宮殿樓宇,本該熟悉的此情此景,如今看起來,卻是這般的諷刺。

“時辰不早了,太子妃還是早些動身出宮吧。”碧鳶終是沒能把實話告訴薑凝醉,隻能避重就輕道:“馬車已經準備好,出宮之後,自有人接應,太子妃不必擔心。”

薑凝醉不理,她的眼神執著得落在鳳儀宮內,低聲道:“我要見她。”

碧鳶低歎一聲,道:“太子妃還是及早起程吧。”想了想,她又道:“或者太子妃有什麼話,奴婢可以代您轉告殿下。”

聽出了碧鳶的言下之意,薑凝醉漠然退了兩步,她想或許是風太大了些,不然為何會吹得她的眼眸生疼,如同燎原之火,似要將她眼前的一切焚燒殆盡,隻餘下滿目蕭瑟,終歸不複光明。

緩緩搖了搖頭,薑凝醉冷笑了一聲,眉眼不露任何留戀,轉身離去。

她既連見我一麵都不肯,我又還有什麼可說與她知。

目送著薑凝醉走遠,碧鳶眼睛微澀,風沙之下,薑凝醉的身影慢慢縮成一個模糊的點,可是她卻始終忘不掉視線所及的那片景象,薑凝醉背影決絕而冷漠,透著一股子倔強,讓人不忍側目。

再次回到棲鸞殿,碧鳶走近內殿,隔著屏風,細聲稟道:“殿下,太子妃已經離開了。”

棲鸞殿裏靜得出奇,若不是屏風內傳來一陣輕微斟酒聲,幾欲讓人覺得碧鳶是在自說自話,半晌,顏漪嵐才問道:“她最後說了什麼?”聲音低啞,透著萬古不化的寂淡。

沉默了片刻,碧鳶還是如實回道:“太子妃什麼也沒有說。”

顏漪嵐嗤笑,笑聲透著無奈和自嘲,可是隻有碧鳶知曉,她這一刻心裏的感受會有多麼難受。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離去,其實知曉是迫不得已,但卻無法減輕絲毫痛楚。

那種疼,那種痛,就算是九五之尊,也不過是血肉之軀。

說到底,顏漪嵐先是顏國的君王,然後才是薑凝醉的愛人,她永遠無法活得隨心所欲,也永遠無法給予薑凝醉她的所有。

想著,碧鳶不免出聲寬慰道:“等到他日事成之後......”

打斷碧鳶聲音的,是顏漪嵐驀然放落桌上的酒盞,她轉了個身,將自己完完全全隱進無邊的黑暗之中,道:“退下吧。”

生生吞了嘴裏剩下的話,碧鳶默默行了個禮,“是。”

碧鳶走後,殿下回複到一片死寂,顏漪嵐心扉欲裂,那種疼痛,即使她再怎麼努力睜著眼,卻也隻看得見無邊的黑暗尾隨。

“凝醉......”

默默念了薑凝醉的名字,唇齒之間仿佛都沾上了苦澀的味道,她低眉笑了笑,聲音透著無奈,落了整室的淒哀。

你還沒離開,我卻已經開始後悔了。

如碧鳶所言,馬車就候在鳳儀宮外,像是料想到薑凝醉會來一般。薑凝醉的腳步還未及馬車旁,已經有車夫打扮的侍衛匆匆跳下馬車,來到了薑凝醉的身邊。

“太子妃,臣受長公主之命,前來護送太子妃出宮。”

薑凝醉不答,她回頭,看著身後巍峨的宮殿,滿目漠然。往事自她的眼前一一浮現,猶如幻燈片放映而過,她閉目,順著侍衛的指引坐進了馬車之內。

“凝醉,凝醉!”

馬車方要駛動,薑凝醉突然聽到外麵有人在喚著她的名字,仔細辨去,竟是顏君堯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