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漪嵐狹長的鳳眸裏從來都不止是美麗而已,更含著一種不怒自威的寒涼,她用這雙深不可測地眼睛來回打量了薑凝醉好幾遍,才一字一句道:“你知不知道跟著我回宮,會有多危險?”
“我知道。”薑凝醉目光一動,緩緩道:“不管長公主在打什麼主意,要冒什麼樣的險,長公主都別無退路也沒有選擇了,你隻能把我帶在身邊。”想著,薑凝醉微微笑了起來,透著些許揶揄意味。“當然,長公主若是嫌我累贅,大可把我扔在山上不管不顧。”
顏漪嵐素來知曉薑凝醉總喜歡用涼薄的口吻說話,但是卻沒想到她竟也有如此伶俐口舌,顏漪嵐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隻能失笑歎道:“你真是......”
“而且,我又有什麼好害怕的呢?”薑凝醉反握住顏漪嵐的手,輕聲道:“長公主若是活著,我必不會死,長公主若是死了,我又如何活呢?”
話音方落,顏漪嵐突然伸手擁住薑凝醉,把她拉得一個趔趄,狠狠跌進了她的懷裏。任由顏漪嵐擁住自己的手慢慢收緊,恨不能在此刻揉進自己的胸口,薑凝醉不動也不掙紮,心跳跳動得劇烈而疼痛,但是薑凝醉卻極輕地笑了起來。
“凝醉。”顏漪嵐的呼吸遊走在薑凝醉的耳畔,她的下巴點在薑凝醉的肩上,說出口的話很輕,卻一字一句落在薑凝醉的心上,錚錚作響。“我該有多幸運,才能遇見你。”在我荒涼的餘生裏,我曾經以為我的人生早在四年前的那一個深夜裏迎來結束,可是你卻讓我看見了另一段開始。
直到遇見了你,我才終於願意去相信,上天或許待我並不算薄。
薑凝醉聞言,微微側頭過去,吻如輕羽,落在了顏漪嵐的唇邊,而她的話也帶著異常柔軟的音,如同春日勃勃不歇的溫泉,一點一點注入顏漪嵐幹涸的心扉。“所以顏漪嵐,讓我留在你的身邊。”
就算做不來你手中的利刃,至少能夠陪著你,同生同死,永不分離。
如同四年前顏漪嵐沒能夠製止薑疏影那樣,如今看著眼前堅定又固執的薑凝醉,顏漪嵐也同樣無法去製止說不,因為她能夠看得到她們藏在冷淡外表下的那份強勢和堅持,像是藏在冰山下的火種,熊熊之勢無人能夠抵擋。
“既然決定了,那你以後可千萬不要後悔。”跟在顏漪嵐身邊,無遺是一條最危險的道路,她們二人彼此心知肚明。說著,顏漪嵐鬆開薑凝醉,率先走到了馬車旁,道:“上車吧。”
隨著顏漪嵐坐進了她的馬車裏,看見碧鳶和青芙轉身坐到了自己的那輛馬車,薑凝醉放了車簾,彎身坐到顏漪嵐的身邊,剛剛坐下,便看見顏漪嵐側身靠過來,頭已經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凝醉。”
昏暗的馬車裏,薑凝醉聽見顏漪嵐的聲音緩緩地響起,帶著不易察覺的凝重。她的心不由地隨著顏漪嵐的話慢慢收緊,卻並不出聲回答,因為她知道,顏漪嵐的這種語氣背後,必定有意味深重的話要說。
“你可知道,麵對疏影的時候,我心裏最難過的是什麼麼?”顏漪嵐說著,頭微微的一偏,整張臉都埋在了陰暗處,像是想要掩藏住自己臉上的表情,不想讓任何人看見她的脆弱和悲傷。“我最難過的,是即使當年疏影沒有擅作主張關閉那道城門,我也仍是會這麼做。”
原來那道城門,是薑疏影下令關閉的?!
聽得顏漪嵐的話,薑凝醉隻覺又驚又痛,驚的是這個真相竟然是如此的令人難以相信,痛的是顏漪嵐居然擔荷著天下人的微辭這麼多年,卻從不肯去解釋什麼。但是這些感受在她的心裏一閃而過,最終被她心頭的疑惑深深取代,她想不明白,顏漪嵐為什麼要在這樣的一個時刻,告訴她關於薑疏影的往事。
顏漪嵐的這番話,究竟是想要傳達給自己一個什麼樣的訊息。
可惜薑凝醉還來不及去深想其中的種種,她突然聽到馬車外傳來一陣嘈雜聲響,隻聽得車簾外的車夫大喊了一聲“有刺客”,接著便是一聲慘呼,薑凝醉心知大事不妙,急忙轉手去看顏漪嵐,卻見她不知何時抬起了埋在自己肩上的頭,神情不見慌亂,隻有一片冰涼。
忽聞利器破空而來的風聲正朝著她們的馬車裏傳來,顏漪嵐側耳仔細辨別了一下大致方向,隨後敏銳地側首,伸手將身邊的薑凝醉護在了身前,兩人雙雙順著她的力道彎下了身子,一枚羽箭狠擦著她的頭頂飛過,一頭紮進了眼前的馬車門框之上。
意識到事情有變,薑凝醉被護在顏漪嵐的懷裏半點不敢掙紮,一顆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回神卻聽見顏漪嵐在她頭頂謔笑出聲來,明明情況萬分緊急,她的聲音依舊一如往常的沒個正經。
“看,後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