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動聲色地看著泯南王把戲做足,顏漪嵐笑了笑,擺手道:“小傷而已,皇叔不必自責。”
馬車比不得宮裏的奢華,但是倒也幹淨寬敞,該有的東西一樣也不少,顏漪嵐失血過多,身子疲乏得很,意識也有些遲緩模糊,她無力地靠在馬車裏,看見泯南王一邊關心地打量著她的傷勢,嘴上一邊念叨著不知該如何是好,她笑道:“皇叔坐吧。”
得了顏漪嵐的恩準,泯南王彎身坐下,眼睛不時瞥向窗外。
顏漪嵐也不說破,打破沉默道:“這些年吳王一直存有造反的野心,如今他的軍隊就滯留在宮外,依皇叔看,此事該如何妥善解決?”
泯南王看著窗外的眼神一滯,他答道:“吳王狼子野心,隻是老臣深居宮外多年,不敢妄語。”
顏漪嵐聞言,驀然笑出聲來,她的聲音雖然因了傷勢的緣故而有些虛弱,但是話裏的氣勢卻依舊不減分毫。“皇叔此言差矣,你雖已經不再過問朝中政事,但是你仍是宮中老臣,自然不會不明白,這宮中就算沒有吳王,也還是有許多人盼著本宮死,可本宮此時偏偏還不太想死,所以隻好退而求其次,引蛇出洞了。”
顏漪嵐的笑聲隻讓泯南王心中微詫,他垂首,良久愧道:“長公主說的是,是老臣愚昧了。”
凝視著泯南王半垂的姿態,顏漪嵐的樣子像是在看他,又似是不在看他,她道:“父王曾經說過,這天下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以算計的,包括本宮的命,既然有人想要讓本宮死,那麼本宮便給他這個機會,反正橫豎端看他的本事,他若有這個本事,本宮把命雙手奉他絕不多言,若他沒有這個本事,本宮自然也不會留著他。”
泯南王垂著的視線一沉,問道:“長公主此話何意?”
顏漪嵐仍是淺淺笑著,狹長的鳳眸裏卻透出霜雪般的冷意來,“吳王這些年在東楚私囤兵馬,本宮不是不知曉,隻是礙於顏隋一戰之後,顏國實在不宜再一次發動戰事,所以本宮隻得靜觀其變,待日後時機成熟,再一舉將他拿下。如今吳王擁兵進京,逼宮之意人盡皆知,本宮早已設想了種種方法將他生擒,卻不料他遲遲未有動靜。”
泯南王分明看見了顏漪嵐眼中的寒氣,他不禁微微怔忪,不動聲色道:“吳王為人善疑,且陰險狡猾,長公主須得多加提防。”
“皇叔說得極是。”顏漪嵐不知為何的輕歎了一聲,“不過走在明處的敵人始終算不得可怕,最可怕的,莫過於那些藏在暗處的。”
泯南王手心裏已有了汗意,他仍裝作訝異地抬頭道:“莫非還有人想要加害長公主?”
不理會泯南王的話,顏漪嵐目光不覺地放軟,自顧道:“本宮始終感激皇叔當年的相佐之恩,若非當初皇叔傾力助本宮登上皇位,本宮與太子斷不能活到今日。”
泯南王不知曉顏漪嵐怎麼會突然說起這些陳年往事,不禁遲疑道:“大顏如今風調雨順,國泰民安,這些都是長公主的功勞,而老臣當初隻不過是順應民意做了正確的選擇而已,怎敢在長公主的麵前邀功呢?”
“這是應當的。”顏漪嵐隨口說著,目光放在窗外,神色之間透著指點江山的氣勢。“其實本宮早已知曉,吳王定會在宮外設下埋伏,因為在他心中,隻要除掉了本宮,這個大顏便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可是在出宮之前,本宮早已暗令王將軍在東楚起兵,又將虎符交給了太子,讓他在宮中調兵遣將,隻等時機成熟,一舉拿下吳王駐守京城的軍隊。不過吳王始終不是省油的燈,一定會有所察覺,想方設法逃出京城,所以本宮打算先把吳王逼出京城關外,再就地誅滅。”
泯南王心中一驚,暗自收緊了拳頭。
“哦。”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顏漪嵐又道:“當然,為了以防萬一,本宮還派了趙航權當後盾,若有任何圖謀造反者妄想在京城支援吳王,便可斷其後路,格殺勿論。”
馬車這時恰好在路上顛簸了一下,這麼一顫,險些沒把泯南王的魂顛出來,他麵色蒼白,緊抿著唇一言不發,眼睛卻仍不忘朝著窗外瞥去。
仿佛沒有看見泯南王的驚慌失措,顏漪嵐靠著馬車閉了閉眼,半晌才沉聲道:“皇叔這一步棋,走得可謂是愚蠢至極、自尋死路了。”話音一落,顏漪嵐驀然抬起了頭來,看著泯南王發白的麵孔,笑道:“皇叔向來懂得權衡利弊,怎麼一把年紀了,反而做起這種圖謀不軌的蠢事來了。”
圖謀不軌四字一出,泯南王驀然起身,就在這時馬車也跟著停了下來,這樣突然地停滯,害得猛然站起來的泯南王險些栽倒,隻聽得有手下在馬車外急道:“王爺,大事不妙,我們已被包圍了。”
泯南王聞言,赫然回頭,看見顏漪嵐依然是在笑,隻是那抹笑那樣寒涼而威嚴,染血的白衣襯著她凜冽笑意,如同浴火的鳳凰,讓人忍不住想要臣服於她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