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4.4(1 / 1)

第四章 №4.4

1941年11月17日,寧波憲兵隊

第二天的上午,詹子權和姚蔡氏一起,到了憲兵隊。詹中民從他阿叔手中接過了一千二百元,交給了劉斌。然後,劉斌從牢裏提出了蘭花佬。

蘭花一見到詹子權,發了數秒鍾的呆,隨即嚎啕大哭起來,撕心裂肺之聲灌滿全樓。

劉斌馬上不耐煩地趕著姚蔡氏領著蘭花走,讓中民在門口等一會兒,自己領著詹子權到樓上岩本辦公室。

半道上,劉斌說:“待會兒見到課長,要鞠躬致謝,懂嗎?”

詹子權不吱聲兒。

到了辦公室門口,劉斌示意詹子權在外等候,自己先進去。

“課長,贖蘭花佬的人我帶來了,他已經交了五百元,人我已經放了。”

“喲西。”

劉斌把錢交給了岩本,見他收下放進寫字台抽屜了,這才回頭叫詹子權:“進來吧。……這位是特高課岩本課長。快謝謝課長!”

詹子權對岩本拱拱手:“謝謝課長寬宥”。

劉斌瞪了詹子權一眼,回頭給岩本翻譯了他的話。

岩本對劉斌說:“問問他叫什麼名字。”

“報告課長,他姓ze-n 。”劉斌沒翻譯,他替詹子權說。

“ze-n?”岩本不明所以:“那個ze-n字啊?”

劉斌一下子噎住了,這還真不好說呢。他走到岩本的寫字台邊,拿起筆筒裏的鉛筆正要寫給岩本看,卻不料詹子權開口了:

“‘膽囊炎’之‘膽’,去掉肉月旁;‘譫語’之‘譫’去掉言字旁;‘擔商’之‘擔’,去掉提手旁 。”

這一口流利的日語,發音清晰、字正腔圓不說,尤其是那所舉的三個詞,無論是音讀還是訓讀,都具有唯一性,把這個日語中沒有的漢字交待得清清楚楚,顯示了極高的語言天賦與素養。相形之下,劉斌的翻譯水平隻能給他提鞋了!

岩本不但明白了眼前這個身著長衫、精神矍鑠的長者的姓氏,更且暗暗稱奇,——這三個詞都與他有關:他曾患過急性膽囊炎症、累了睡覺會講夢話,而他的父親,就是“擔商”!

再一定神,他想起那天杏花房間裏的小廣告來了,他試探地問道:

“你是詹桑詹衡醫師……?”

詹子權點點頭:“敝人詹衡詹子權……”。

岩本趕緊起身:“在下岩本一郎。初次見麵,請多關照!”說著,居然還向詹子權鞠了一躬。然後請詹子權坐下,吩咐劉斌倒茶。

可憐這劉斌,自詹子權開口說起日語後,腦子裏已經成了一鍋漿糊、而且還是煮開了的!他既懷疑詹子權聽到了他進門後對岩本說的話,又怕兩人扯起贖金的事兒讓那巨大的七百元差額暴露於岩本的眼前,而肚子裏早把詹中民的十八代祖宗罵了個遍。等看到岩本對詹子權的親近樣兒,他幾乎崩潰。他已經無從考慮這岩本究竟是因何而與詹子權一見如故似的。他這會兒想的是,他該怎麼辦?——三十六計走為上?把七百元還給詹子權?還是給岩本……?

好一個劉斌,趁著給詹子權倒茶的功夫,努力鎮靜下來,眼珠一轉,有了主意。他把茶端給詹子權,然後拍拍他的肩膀,顯得很親熱的樣子:

“你說話可得給我小心點!對他隻能說交了五百!你要明白這錢隻是保釋金,我隨時隨地可以再把她抓回來!信不信?!你好自為之!……啊?哈哈哈!”

這軟口氣放的狠話,讓岩本以為劉斌與詹子權的關係很好,而詹子權開始詫異莫明,但他隨即就知道了這劉斌正欺岩本聽不懂中國話呢。他不禁又好氣又好笑。

詹子權聽了不動聲色。

劉斌轉而對岩本說:“您二位是老朋友了,慢慢聊,在下告辭了。”說著鞠了一下躬,走了。

中民見劉斌下來,歡天喜地地迎上前去,但劉斌卻沉下臉來,示意中民出門說。

剛走到街角,劉斌回過頭來一把攥住了中民的胸口:“你他媽的,找來的是什麼人?!他會日本話你不知道?!”

“啊呀!……這倒是,我……我根本沒想到這一茬兒!我隻想到了他有錢……。對不起啊,大哥。”中民掰開了劉斌的手:“……這,這有什麼關係嗎?”

“怎麼沒關係?!他如果不懂日語,我還可以在翻譯的時候做做手腳,讓你也賺一半不是?可現在,砸了!七百塊都讓課長拿了,我還被他好一通罵!你看你怎麼賠我吧?!”劉斌氣呼呼地說。

中民驚得嘴巴張得幾乎可以塞進一隻拳頭:“沒了?!一分錢也沒了?!”

“你他媽的還想往裏拿錢?!我的飯碗都快被你砸了!”

劉斌以不容爭辯的語氣對中民說:“快拿一百塊出來,我要向課長賠禮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