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長平大戰(2 / 3)

這個冬季,皓兒根本不閑著,不是在雪地裏練劍,就是央求他的趙叔叔教他如何行軍打仗、如何調兵遣將。趙慕也樂於教他,而且教得極為認真,將他十餘年的作戰經驗傾囊相授。

我沒想到皓兒如此熱衷於行軍打仗,本想他學了幾日就會厭棄,卻是一日日地學下來,樂此不疲,腦子裏塞滿了兵法奇謀,就連做夢也在打打殺殺、指揮千軍萬馬。

這日,鵝毛大雪紛紛揚揚,漫天的雪幕一簾又一簾,綿延無窮。

皓兒穿著厚厚的白裘,在雪地裏堆雪人,趙慕與我站在帳前望著他自玩自樂。

“皓兒像你比較多,聰慧過人,貌美秀逸。”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太縱容他了。”

“孩子就是要縱容的,否則便不要生養孩子。”他朝我一笑,俊眸映著雪光,目光純淨。

“你會一直喜歡皓兒嗎?”我問,滿懷希望。

趙慕憐柔一笑,“即便以後我們再生養孩子,我也會把他當做親子。”

我窘得臉頰微燒,別過頭不語。

他故意追問:“你不願意嗎?”

我低垂著目光,輕輕頷首。

雪壓長平,蒼穹陰沉,寒風肅殺,吹得雪花紛亂,揚起他的雪白裘袍飄蕩在風雪中。

他立在風雪中,冰雪落了滿身,挺拔中縈繞著一股清逸之氣,眼眸、臉龐光華逼人,仿似他便是這汙濁世間唯一的一抹純淨身影,是這亂世天下唯一能夠澄清玉宇的人。

突然,一團雪球擊中我,雪落了一身,有的掉落,有的鑽入脖子,冷意入膚,遇暖即融。

趙慕也被皓兒擊中,我輕斥道:“皓兒,不許沒大沒小的。”

皓兒完全不聽我的話,又扔來雪球,興奮地大笑,“多好玩啊,你們和我一道扔雪球吧。”

“胡鬧!”我冷聲一喝。

“無妨,就讓皓兒玩吧。”趙慕嗬嗬一笑,兀自站立任皓兒扔雪球,不閃不避。

此乃軍營重地,將士們立在寒風大雪中站崗守衛、巡視各方,忍饑挨凍,趙慕身為主帥,怎能與小孩玩鬧,這成何體統?將士們又該如何看待主帥?他們對趙慕的敬畏之心必定有所折損。

皓兒揚起下頜,眸如靈珠轉動,“趙叔叔不能陪我玩,那你陪我玩。”

我上前,拉下臉道:“此乃軍營重地,我們二人本不該留在軍中,你又在此胡鬧,軍紀何在?你叫趙叔叔對將士們如何交代?皓兒,你不是小孩子了,應當想想別人的感受,知道嗎?你不是跟趙叔叔學兵法奇謀嗎?對將士和軍紀尚不尊重,還學什麼兵法?”

皓兒聽了,吐吐舌頭,低聲道:“我錯了,母親。”

孺子可教也,我把他拉起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回帳去整整裘袍,仔細感染風寒。”

皓兒起身,話別趙慕,便回帳去了。

趙慕行來,搖頭失笑,“為什麼對皓兒如此嚴厲?”

“我是跟他講理,算不得嚴厲。”我笑睨著他。

“你不知你剛才叱喝皓兒的時候多嚇人,皓兒還小,本該玩樂嘛。”他劍眉一斜,倒教訓起我來了。

“孩子可以寵,但不能慣。”我不服輸地與他理論。

“好好好。”他眼裏的清冷忽然化作一片柔情,壓低聲音道,“我相信你是一個好母親,你我所生養的孩子,必定風華無雙。”

我羞得滿麵通紅,避開他炙熱的目光。

這人怎麼總是提起這事,莫非他急於與我成親?

一人踏雪而來,黑裘迎風鼓起,映著刺眼的雪,仿似一抹沉重的黑焰。

趙慕見是左越行來,便等著他稟報。

“侯爺,有密報。”左越似是無意地瞥了我一眼。

“你先進帳,我隨後就來。”趙慕吩咐道,旋即看向我,“你先回帳,過會兒我來找你。”

“好。”我轉身回帳,始終覺得左越的那一眼有點兒不同尋常。

我回頭望去,趙慕純白的身影與風雪融於一體,縹緲而虛無。

聽衛兵說,趙慕沒有用晚食,我的擔心不是多餘的,左越所呈密報,必是重要之事。

我端了晚食來到他的營帳,寒風灌入,如豆燭火飄搖不定,差點兒熄滅。

影影綽綽的昏光中,他呆坐著,像已風化。

我喚他,他不應,麵如雪原冷寂無波。我坐在他麵前,搖著他的身子,許久他才回神,怔怔地瞧著我,雙眼仍是無神。

秦軍有變嗎?或是邯鄲有事發生?

我擔憂道:“發生了什麼事?慕,告訴我。”

陡然間,趙慕抱住我,如鐵雙臂緊緊地禁錮著我,緊得我氣息紊亂。

一股不祥之感湧上我的心頭,他的密探究竟查到了什麼?

“寐兮,你說過不會離開我,當真嗎?”許是很久未開口,他的嗓音沉啞得厲害。

“當真,怎麼了?”我越發喘不過氣來,“先放開我,我難受。”

聞言,趙慕撤了一半力道,久久地抱著我,仿佛要這樣抱著我,直到天荒地老一般。

我很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是急不得,如果他想說,即使我不問,他也會說。

許久,他終於放開我,麵上瞧不出喜怒,“密探上報,無情無淚奪劍,是受人指使。”

乍聞之下,我心神大亂,心虛得微微垂眸,“何人指使?”

“還記得我跟你提過嗎?天劍的秘密是從衛國宮廷傳出來的,衛國王室必有公子或公主尚在人世。”他見我點頭,續道,“密探已查到,衛國公主尚在人間。”

左越所呈密報,竟是此事。然而,知曉我身份的,除了無情、占南風,絕無第三人,他的密探又是如何查知的?難道是占南風泄露了?或者上次與占南風的談話被跟蹤的人聽到了?怎麼可能呢?距離那麼遠,根本不可能聽見。

我相信,無情與占南風不會輕易泄露我的身份。那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以懷疑而審視的目光看著我,我微定心神,“你為什麼命人去查衛國公主?”

“因為,無情無淚奪劍,便是受衛國公主指使。”趙慕淡定道,一瞬不瞬地凝視著我,似乎期待我有所反應。

“此事當真?如何查知的?”我不動聲色地問,心中卻是波瀾迭起。

“天劍的秘密是從衛國宮廷傳出來的,也就是說,天劍原本屬於天朝,後來屬於衛國。”

“依你之意,天劍落在衛國公主手中?”

“正是。”眼前的眸子,仿佛藏著尖利的箭鏃。

“但是無情為什麼為衛國公主賣命?為了錢財嗎?”我想知道,他究竟查到了多少真相。

目光灼灼,趙慕的眸光冷熱交替,變幻莫測,“因為,衛國公主雅漾與無情交情不淺。”

在他強盛的目光籠罩下,我深感無所遁形,“原來如此,既然你已查知天劍落在雅漾公主手中,你要派人奪劍嗎?”

他淡淡搖頭,“不會。”

我亦淡然問道:“為何?”

昏影在他的臉龐上影影綽綽,明暗搖擺,麵色愈見深沉,“天劍既為雅漾公主之物,而且已為她擁有,我又何必奪人所好?”

我稍稍放心,誠心讚道:“公子慕遍布天下的密探,果然厲害。”

趙慕略略挑眉,輕歎道:“查了這麼久才查到這點兒真相,有何厲害之處?”

“放眼天下,說不定隻有公子慕能查到雅漾公主尚在人間。”

“我還知道雅漾公主身在何處。”

心神俱震,我不可思議地望著他,失了言語。

唇角微挑,深邃的眼眸定定地鎖住我,他握著我的雙臂,似笑非笑,似苦非苦,“雅漾,你瞞得我好苦。”

他在說什麼?他叫我雅漾?他查到我就是衛國公主雅漾?

全亂了,一切都亂了……唯一的秘密也被他揭破,我欺瞞他,在背後算計他,他是不是很生氣……他會不會不再信我,待我不複從前?

我呆呆地瞅著他,說不出半個字。

“雅漾,你還要欺瞞我嗎?”趙慕捧著我的臉,深邃的目光令我看不透,“嗯?”

“我……”我垂眸,也許我應該否認,可是,秘密被揭破的刹那,我的反應已告訴他:我就是衛國雅漾公主。

“為什麼不回答我?”他逼視我,仿佛夏日驕陽籠罩頭頂,我渾身發汗。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如何解釋,隻覺言辭萬分虛弱,“慕,你相信我,我隻想拿回天劍,其他的,我從未想過。”

趙慕含笑的目光竟比往常更為淩厲,“你奪取天劍,是為了複國,還是為了複仇?”

我慌忙否認,“都不是。”

他步步緊逼,“滅衛者,是趙國,屠戮衛國王室的是我的父王,你是不是要殺我,為親人複仇?”

“沒有,我從未想過要殺你。”

“那你為什麼要跟著我?”

他認為我留在他身旁是別有企圖嗎?他竟然懷疑我,竟然如此看待我!

心頭一痛,我很失望,刹那間,我麵冷如雪,“既然你如此看待我,我也無須再解釋什麼。”

話音未落,我拂開他的手臂,起身,扭頭不看他。

光影閃爍,陣陣寒意湧遍全身。

須臾,身後傳來長長的一歎。

一雙鐵臂環住我,趙慕從背後擁住我,側臉貼著我的臉頰,“莫生氣,我隻是……無法確定你是否愛我,才這麼試探你。”

雖然最初我留在他身邊的目的不夠單純,曾想過利用他,但是對他的情意發自肺腑,容不得他質疑與踐踏。我冰冷道:“你這是侮辱我,也是侮辱你自己。”

“是我的錯,我向你賠不是。”他軟語賠笑道。

“哼。”

“公主有何吩咐,慕無不遵從。”趙慕在我耳畔低語,溫熱的鼻息在我的脖頸四周流竄,惹得我身子微顫。

我掙紮,他輕咬我的耳垂,溫柔地親吻,我左右躲閃,想不到他得寸進尺,舔吻著我的脖子,流連至臉頰,激起我體內深藏的激流。我越掙紮越迷亂,“別胡鬧了……”

趙慕索性扳過我的身子,封住我的唇,舌尖挑逗著我的舌,傾盡連日來的克製與念想。

我半睜著眼,望見他的眸心熱浪翻湧,望見他眼中的我綿軟無骨。

越來越狂熱的鼻息糾纏在一起,我尋找他的深愛,他尋找我的柔軟,彼此深入肺腑,欲令靈魂交融。天地之間,再無其他,隻有他,隻有我,以及我們的情與愛。

良久,他放開我,長歎一聲,“無論你是衛國的雅漾公主,還是秦王的寐姬,對我來說,那都不重要,你僅僅是一個女子,此生此世我唯一眷戀的妻。”

熱淚盈眶,我鼻子發酸,“我知道你不會怪我欺瞞你。”

“亡國滅家,如此家國仇恨,任何人都無法輕易忘記、輕易擱下,是趙國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你,如果你要複仇,我願承擔所有。”他誠摯道,絕無半分虛假。

“若我要複仇,我早已下手。”

“我趙慕發誓,此生此世,絕不負你!亦不讓你再受絲毫損傷!”

四目相顧,情意流轉,帳中似有旖旎春色流動。

他查到是我指使無情奪劍,查到我是衛國雅漾公主,我相信他麾下密探的能耐,但是我總覺得不可思議,究竟他是從何時開始懷疑我的,從何處瞧出破綻的?

我說出這些疑惑,趙慕攬著我坐下,執著我的手,“那次你半夜與無情私會,你的解釋倒也合情合理,不過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便命人追蹤無情、查探衛國滅亡前後的事。”

密探上報,趙顯滅衛之際,衛國雅漾公主並不在衛王宮,因此,他斷定雅漾公主尚在人世,有關三枚玉璧與天劍的秘密與行蹤,說不定就是雅漾公主散播的。而無情拚命奪劍,大有可能就是雅漾公主指使的。因此,他命人嚴密盯梢無情。

無情與無淚前往北疆躲避追殺,雅漾公主卻從未出現過。

後來,他忽然想起我與無情在洛邑城外私會,有如神助一般,頓悟了所有的事。

馬曠詭異地將玉璧交給我,我在“無意”中幫他破解三枚玉璧的玄機,在衣冠塚中,我輕而易舉地打開各道門,以及我在整個尋玉璧、尋劍過程中的點點滴滴,他一一回顧,恍然大悟:很有可能,我便是他苦苦尋找的雅漾公主。

而今日左越所呈的密報,便是:雅漾公主在衛滅之際為什麼不在衛王宮。

趙慕道:“左越說,雅漾公主上山學藝,師從春秋老人,你不就是春秋老人的弟子嗎?因此,我斷定,你便是雅漾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