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媚一麵鏟貓砂,一麵笑著說好。
她才掛電話,不想嚴諶的電話竟然又打了進來。
“小烏鴉,我有事要求你幫忙。”電話那頭嚴諶聲音有些著急。
“什麼事,你說。”
嚴諶似乎有些為難,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開了口:“你能不能裝一回我的女朋友,我遇到了一個小姑娘,纏我實在纏得緊,我已經沒有辦法了,她太小,比你還小四歲,我要想法子讓她死心。”
“嚴伯伯想不到你也有這天啊。“伍媚很不厚道地哈哈笑起來,“好吧,去哪兒?”
“我過來接你。你收拾一下。”
“嗯。”
和伍媚講完電話的沈陸嘉又給流光的管事何止齡打了電話,告訴他待會兒他帶十一個朋友過去,讓他準備一個大號的包房。
何止齡是知道沈陸嘉和自家老板的關係的,恭敬地連聲表示“一定讓沈總放心。”
一行人浩浩蕩蕩趕到流光,何止齡早已經安排好了門童替他們將車開到停車場,又不迭地請他們上了二樓。又讓侍者送了茶水上來。
沈陸嘉雖然為人嚴肅,但並沒有架子,他身邊的人也都是理工科背景,沒有什麼浮華之氣,更不會幹溜須拍馬的事,所以好幾個基金經理很快便湊成一桌麻將牌,自得其樂起來。
戴維和沈陸嘉並肩而立,正在彙報下午中標的具體情況,然而沒說幾句話,戴維便發現了沈陸嘉左手無名指上的指環。他尖叫一聲,如同發現新大陸的哥倫布:“師兄,你戴戒指了?你結婚了?新娘是誰?”
他這麼一叫,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沈陸嘉身上來。
沈陸嘉有些窘迫地笑了笑:“才領了證。新娘你們也認識,就是伍媚。”
紀書楷卻是麵色微變,他一直不大瞧得上伍媚,覺得不過是隻會砸人的花瓶,沒想到這女人倒是好生厲害,居然俘獲了沈總,由此可見,英雄難過美人關倒是半分不錯了。
戴維也嗷嗷地叫起來:“師兄原來你真的像岑特助說的那樣,是把伍總監留給自己了,所以當初我想追她時你才不讓。師兄你真的是老謀深算啊。”
岑彥簡直想撕爛戴維這隻巨型金毛狗的嘴巴,這蠢貨,當初就不該好心提點他。完蛋了,沈總一定誤會他了。
沈陸嘉臉色有些發綠,他尷尬地別過眼睛,這種事根本解釋不清楚。他怎麼說,說他原先以為伍媚是商淵成的女友?心裏又納悶,難道自己表現的當真十分露骨,岑彥居然老早就看出他對伍媚不一般?
“師兄,那把伍總監喊過來吧,反正都認識,人多才熱鬧啊。”戴維又唯恐天下不亂地踴躍提議。
沈陸嘉尋思把伍媚叫來倒不失為一個解除剛才的誤會的方法,便掏出手機給她打電話。然而電話那頭不是她嬌軟的聲音,而是機械的女聲——“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他又撥打家裏的固定電話,回應他的是“欠費已停機”。
沈陸嘉隻得悻悻地掛了電話,淡笑著告訴一幹手下:“手機估計沒電了,人暫時聯係不上,改天吧。”
幸好侍者及時地開始上菜,才算打岔過去。
而盛裝的伍媚此刻已經坐在嚴諶的大奔裏。正一臉看好戲的表情瞧著旁邊的嚴諶。
嚴諶苦笑:“你就盡情地看我的笑話吧,小烏鴉。”
伍媚一麵把玩著胸前嚴諶送的那枚帕拉伊巴碧璽項鏈,一麵笑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個小姑娘,是我一位去世的朋友的女兒,纏著要做我的女朋友。”嚴諶有些不自在地說道。
伍媚輕笑:“這年頭蘿莉都挺凶猛啊。叫什麼?”
“陶葉蓁。草字頭下麵一個秦的哪個蓁。”
“名字都不忘用典,‘桃之夭夭,其葉蓁蓁’,書香門楣裏出來的吧?”
嚴諶含糊地“嗯“了一聲。
“我倒對馬上的會麵格外期待起來。”
嚴諶隻能苦笑。
到了流光門口,嚴諶將車鑰匙交給門童,然後挽著伍媚的手臂進了大廳。
何止齡恭恭敬敬地上前打招呼,說他先前訂的小包廂裏已經來了一位陶小姐。
嚴諶微微頷首,和伍媚對視一眼,便坐電梯去了二樓。
兩個人出了電梯,伍媚脫下外麵罩的羊絨大衣交給侍者,隻穿著一件寶藍色軟綢禮服,襯出玲瓏浮凸的曲線來。因為料子的緣故,嚴諶不敢將手真擱在她腰上,隻能虛虛攬著她的腰。
伍媚察覺到了他的緊張,有些好笑地說道:“放鬆點。”
沈陸嘉從洗手間出來,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修長的脖頸,絕美的曲線,還有那件眼熟的藍色禮服裙,那不是自家老婆是誰?可是為什麼她的旁邊有旁的男人,尤為可恨的是,她竟然允許那個男人摟著她的腰!沈陸嘉的臉一下子變得鐵青,眼睛裏簡直要噴出火來,幾乎要立刻追上去,將那男人痛揍一頓。
不,她不會背叛他,他相信她,沈陸嘉努力說服自己。他目送著二人進了轉角的一間包廂,這才強忍怒氣,伸手招來侍者,讓他請管事何止齡來一趟。
何止齡急匆匆上了樓:“沈總找我有事?”
沈陸嘉遙遙一指包廂的方向:“那間的客人是誰?”
何止齡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聲告訴他:“是嚴家的三公子嚴諶,但是女伴不認識。”
嚴諶。16歲就留學劍橋的天才。41歲依然風度翩翩英俊瀟灑的貴公子。沈陸嘉忽然覺得渾身燥熱起來,他身上此刻穿著的襯衣就是伍媚送他的那件,而這件,她也送了嚴諶一件。他再也忍不下去,拔腳大步就向那個包廂走去。
何止齡見狀,趕緊也跟了上去。
“小蓁,這就是我要介紹你認識的一位朋友,伍媚。”
“葉蓁妹妹,你好,我經常聽阿諶提到你。”伍媚才微笑著向麵色蒼白的陶葉蓁伸出手去,就聽見門把手被大力擰開的聲音。
“沈陸嘉——”嚴諶意外地看著門口寒著臉的年輕男人。
伍媚立刻僵住了。
沈陸嘉看也不看嚴諶,徑直扯住伍媚的胳膊就把她往外拖。
嚴諶還不清楚二人的關係,他上前一步,攔住沈陸嘉:“沈總,這是我的客人,請你放尊重一些。”
沈陸嘉眼睛都紅了,滿是戾氣地看住嚴諶,“她是我老婆,嚴書記你說我們兩到底誰該放尊重一點?”
伍媚尷尬萬分地朝目瞪口呆的嚴諶笑了笑,任由沈陸嘉將她拽出了包廂。
沈陸嘉氣瘋了,他也不說話,就這麼直接拖著伍媚往樓梯口走。伍媚覺得手腕像被鐵鉗鉗住,她又穿著高跟鞋,根本跟不上他的步速,腳一崴,她吃痛地叫起來:“沈陸嘉,你弄痛我了。”
沈陸嘉這才停下來,轉身緊緊盯住她,一張俊臉因為嫉妒和怒火變得有些扭曲:“你也弄痛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打你電話你關機,沒想到你竟然和別的男人跑出來約會,你為他打扮,你對著他笑,讓他摟著你的腰,還親親熱熱地管他叫阿諶!你有沒有想到我才是你老公!這些事你隻能對我做!我讓你喊個老公你得磨嘰個半天,喊嚴諶那個糟老頭倒是喊得挺親熱!這叫今天被我撞見了,要是沒撞見,你是打算給我戴實了這頂綠帽子嗎?”
伍媚看著眼前的男人,因為生氣,他呼吸急促,素來波瀾不驚的茶褐色眼眸裏滿是憤怒和傷心,她有些愧疚地伸手摟住他。
“別給我來這一套!”沈陸嘉硬梆梆地撥開她的手。
“不是你想的那樣,老公,真的不是你看見的那樣。包廂裏還有一個女孩,你看見了吧?那個女孩子在追嚴諶,嚴諶被她纏得沒有辦法,這才找我裝作他的女友,想叫那個女生死心。”
沈陸嘉回想了一下,包廂牆角似乎是有個穿著毛衣的女生。
“老公,我錯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伍媚抱住沈陸嘉,整個人都依偎在他胸膛,哀哀地裝可憐:“手腕都被你捏青了,還有腳也崴了一下,好痛啊。”
她整個人像一汪蜜水一般癱在他懷裏,沈陸嘉哪裏還有心思吃飯喝酒,隻想將她就地正法,直接打橫抱起伍媚,就要下樓。
“大衣,我的大衣。”伍媚小聲提醒他。
侍者在沈陸嘉的示意下趕緊給伍媚拿來了大衣,沈陸嘉用大衣裹住懷裏的佳人,回頭朝不遠處的何止齡交代道:“何管事,煩你去我的包廂打聲招呼,就說我有急事先走了。讓他們盡興。至於賬單,按照老規矩來。”
“好的。沈總放心。”
將伍媚抱進車裏,沈陸嘉直接落下車鎖。然後扯開大衣,直接就俯身吻了下去。這個吻和過去都不一樣,帶著點凶狠的意思。
伍媚知道他還在生氣,有些委屈地哼了一聲。卻聽見撕拉一聲,他的大手已經直接撕開禮服裙的下擺。車裏空調沒開,她的肌膚立刻感到了涼意。隨後,他又將她胸前的矽膠乳/貼直接扯掉,團成一團丟掉。手掌直接覆蓋住了一側的綿軟,有些粗魯地擠捏著。
伍媚也有些火了,她不喜歡這種帶有屈辱色彩的性/愛方式。解釋也解釋過了,討饒也討過了,怎麼還這副死樣子,她伸手用力去推他:“沈陸嘉,你放開我。我生氣了。”
沈陸嘉動作一滯,稍稍抬起身體,吐出一口濁氣,依稀還帶著紅酒的氣味兒:“我也很生氣,你身邊總是圍繞著那麼多異性,夏商周、蘇浙、阮鹹、商淵成、嚴諶,即使你們之間純潔的像一張白紙,我還是覺得妒忌,我覺得難受。你是我一個人的,隻能是我一個人的。”
腦袋裏回閃過下午他看見自己和商淵成鬥嘴時的樣子,伍媚在心底重重一歎,努力坐直身體,然後摸索著將墊在身下的大衣披在身上,又開了車頂燈。
她伸手捧住沈陸嘉的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和他直視:“陸嘉,對不起,我知道我的一些行為讓你不快,我很抱歉,以後我會注意,但是請你相信,我愛你,不會做任何一件對不起你的事。夏商周,他是晏夷光的過去,已經翻過去了,他隻是一個遠方的朋友;蘇浙,他是個貨真價實的基佬,愛的人是阮鹹;阮鹹,你知道的,我畏懼並且討厭的家夥,如果可以,我希望再也不用看見他;商淵成,他是醫生,我們在彼此的眼中都是沒有性別的,況且他已經有喜歡的姑娘了,叫白茯苓;至於嚴諶,我一向喊他嚴伯伯,是真的當做長輩來看,他對我很好,但他心裏惦記的始終隻有顧傾城一個。而你對我來說,是不一樣的,和他們都不一樣。你是我的丈夫、愛人,是要和我長相廝守共度餘生的男人,你明白了嗎?”
沈陸嘉這才如同被安撫了的大貓一般平靜下來,他有些局促地看著衣不蔽體的伍媚,寶藍色的軟綢禮服裙幾乎被他撕扯成了吉普賽女郎的碎布披肩。
“我很抱歉,我剛才太生氣了,所以有些失控……”
伍媚低頭看一眼自己身上的裙子,勾唇一笑:“嗯,差點就變成婚內強/奸了。”
沈陸嘉萬分窘迫地低頭,不敢看她,囁嚅道:“老婆我錯了,對不起,我保證,以後不會發生這種事。”
“好吧,我原諒你了。”伍媚笑眯眯地奪回了主動權。
而乖乖認錯的沈陸嘉小心地替她將大衣衣襟攏好,壓根忘記了先前自己才是理直氣壯的那個。
早上九點是約定的手術時間。伍媚臨進手術室時,原本一直八風吹不動的沈陸嘉臉上的平靜麵具再也繃不住,他上前一把抱住伍媚,什麼話也不說,隻是緊緊將她摟在懷裏。
伍媚覺得眼眶有些發酸,但還是笑著伸手拍拍他的背:“陸嘉,別擔心,我很快就出來了。”
“你一定要好好的。我在外麵等你。”
他的目光誠摯而灼熱,幾乎要看到她心底去,伍媚喉頭微哽:“嗯。”
隨著玻璃門徐徐合上,沈陸嘉竟然生出一種生離死別般的感覺來。他一直佇立在手術室門前,動都不動,仿佛成了一尊雕像。眼睛隻是注視著“手術中”三個紅字。
手機卻突兀地響起來,往來的護士有些不悅地瞪他一眼,又步履匆匆地走了。沈陸嘉趕緊從褲兜裏摸出手機。屏幕上顯示是來自沈宅的號碼,他深吸了一口氣接通了電話。
“喂——”
“陸嘉,太太她,吞安眠藥自殺了。”素來穩健的老傭人聲音裏滿是慌亂,依稀還帶上了哭腔。
母親。安眠藥。自殺。醫院雪白的天花板似乎一下子壓下來,白皚皚地壓下來。沈陸嘉忽然覺得渾身發涼,他的母親終究還是厲害的,放出了這樣的手段來。
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你喊救護車沒有?”
“還沒,那我這就打電話……”
“不用了,張媽,你收拾一下,我現在就趕回去。”
啪地一下掛了電話,沈陸嘉猛地抓住一個路過的護士的胳膊,急切道:“救護車,我要救護車!”
男子的呼吸拂在臉上,年輕的護士臉一紅,“好的,我這就幫您喊救護車。”
沈陸嘉深深地扭頭望一眼手術室,這才大步奔了出去。他向司機和急救醫生說明了地址和情況,救護車一路風馳電掣往明陽山駛去。
坐在救護車內的沈陸嘉無助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臉頰,他的妻子,正在做手術,吉凶未定;而他的母親,也是生死未卜。沈陸嘉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苦難要他去承受,
好容易趕到沈宅時,陸若薷已經處於昏迷狀態,醫生翻開眼皮看了看瞳孔,進行了肺部聽音之後又將床頭櫃上的藥瓶拿起來掃了一眼:“還好,是普通安定。” 然後利落地給陸若薷注射了一針印防己毒素。這才和沈陸嘉合力將陸若薷抬上擔架,安置到救護車裏。
沈陸嘉留下張媽在家,又跟著救護車往醫院趕。
到了醫院,陸若薷被推進一樓的搶救室洗胃。而二樓的手術室裏,伍媚也還沒有出來。隻可憐了沈陸嘉,樓上樓下來回跑,簡直分身乏術。
伍媚被推出來時沈陸嘉正在焦急地看表,聽到車輪和地麵摩擦的聲音,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迎上去,俯身抓住了推車的金屬杆,有些緊張地問道:“怎麼樣,感覺怎麼樣?”
因為是半麻,伍媚推出來時意識清醒,她伸手握了握沈陸嘉的手,淺淺一笑:“我沒事,你放心。”
約翰遜是主刀醫生,商淵成做了副手,兩個人已經脫掉了無菌衣和口罩。
“手術很成功。”約翰遜博士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跟伍媚開起了玩笑:“記得以後送票給我。”
伍媚粲然一笑,才要開口,就看見樓梯口急匆匆奔上來的一個護士,眼神明顯是在找人:“樓下洗胃的那位病人家屬沈先生是不是在二樓?”
“我在這裏。”沈陸嘉臉色劇變,身體也跟著輕顫了一下。
“沈先生是吧,病人已經洗胃完畢,暫時脫離了危險,現在還在處在輕度昏迷中。瀉劑硫酸鈉我們也已經給她灌了,身體裏殘餘藥物大約有百分之五十會在24小時內經腎髒排泄,剩餘的一部分在體內被解毒,另一部分尚殘留體內,大概要三天後才能完全消失。現在請您跟我去辦一下住院手續。”
這一番話伍媚聽得清清楚楚,有些吃力地支起半邊身體,她輕聲喚道:“陸嘉,出什麼事了?”
沈陸嘉朝護士小姐微微點頭,這才彎腰低聲告訴伍媚:“我母親吞安眠藥自殺,剛剛洗完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