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能第二天再到孟潔住的地方,想著再碰上她就直接問,可沒想到,這回一等就是三天。第四天的下午,終於見著孟潔出現在樓門口,雙手提著個編織袋,一步一挪地出來了,他直接上前堵人。
“你——”孟潔向後退了一步,對他的到來很是吃驚,可眼神裏除了吃驚似乎還有別的什麼。
他沒細想,隻盯著她慘白的臉和滿腦門子的汗:“這都多久了?你感冒還沒好?”
“有事麼?”她偏開頭問。
“咱能不能再談談?”
“我還有事。”孟潔還是語氣冷淡。
人都站不穩,她還有什麼破事?!他看不下去,直接伸手扯過她手裏的東西,轉身往自己車那邊走:“那咱們就車上談。”
孟潔見東西被他搶了,無奈上車。
兩人半晌都沒說話,最終還是他先忍不住開了嗓:“……你去告訴李東明,讓他別折騰了,我不再為難他了。”
孟潔隻低著頭摳手指,也不知聽進去沒聽進去。
無所謂,畢竟李東明不是他真正關心的對象:“你也別折騰了,看把自己弄成什麼鬼樣子了?”
聽到這兒,孟潔愣了一下,然後笑,直笑得他心裏涼颼颼地這才緩緩開口:“他這邊都已經收拾好了,準備去深圳,我也打算過去。”
如果說之前她的人間蒸發對他是鈍刀子割肉,那麼這一句,就是一刀見血。
“孟潔,你鬧騰夠了麼?我真挺累的。之前我嘴上雖那麼說,可說老實話,我真不覺著你有多喜歡李東明。這段時間我想了,你這麼不待見我,跟李東明什麼的恐怕關係不大。”
孟潔聽得似乎有些觸動,看著他的眼神不再那麼冷,若有所思的樣子,並不講話。
“說到底,你看不上我,是不是因為覺著我挺窩囊的?如果是這樣,孟潔,我真覺著你錯了,錯得離譜!我家是那樣的環境,讓我自小沒吃過苦,這不是我的錯,而且說句老實話,我一直也沒覺著這有什麼問題;遇見你之後,我更覺著挺慶幸有這麼個條件。為什麼?現在這世道,多少人為了出人頭地什麼都豁出去了,想守著自己的小家過安穩日子,哪那麼容易?我剛好,沒這方麵的顧慮,想著將來就挺高興的:我可以守著你、守著咱們的小家、再有個孩子,安穩富足地過咱的小日子。這是窩囊麼?是不是你覺著男的非得心懷壯誌跟人拚個你死我活才算真爺們兒?”
孟潔深深地看他:“家和孩子,你真是這麼想的?”
“嗯。”他點頭,心底升起一絲希望:“我爸我媽你見過,可能沒覺著他們現在看著怎麼樣,早年其實也是經過一些事兒的。我爸早年就是那種特有野心的男人,跌過一大跤,差點兒過不去。是我媽,啥話沒有,帶著我們姐弟幾個在後頭撐著。把最難的日子撐過了,我爸也明白了,人這一輩子,沒啥說的,最重要是要有個家隨時在後頭支著,老婆孩子才是什麼時候都不能扔的。所以我從小就接受的這教育,就這想法,家和孩子,我信。你呢,到底怎麼想?”
孟潔看著他,笑了:“你說的,都對。”
他欣喜:“你的意思是——”
“真挺對的。我要跟著李東明過去,不為著多喜歡他,就是想換個環境好好做點事兒。上大學之前,我跟你一樣,爸媽都挺寵的,也沒吃什麼苦,就覺著女孩子乖乖的,一生平平順順的就好。”
他點頭。那次去她家就覺出她父母這意思,跟他的想法不謀而合,挺好。
“……可我不喜歡。你那兄弟,段誌國,不是說我心氣兒高?沒錯,我好不容易從父母手心兒裏走出來,不想直接走進丈夫的懷裏。”
他聽得都傻了。
看著她側臉堅持的樣子,終於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可笑:好好好,人就是再犯賤也有個底線。一直以來,在孟潔麵前,他以為他的字典裏是沒有“底線”這兩個字的,現在才知道,不是沒有,隻是之前沒有碰到而已。
他甚至可以接受她不喜歡自己,但徹底的鄙視,實在是超過了他那低得不能再低的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