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走……”
嬌嬌媚媚的一聲呢喃,任誰聽了也得心上發癢。饒是門口的丫鬟們也聽得麵皮微燙,躊躇著不知該不該在這時候進去。
謝錦衣的身子一怔,視線落到被她勾住的尾指上。水藍的袖袍顫顫滑落,露出一截泛著紅暈的手臂,往常那軟得沒骨頭似的手指恰好勾住了他。
臥在榻上的人未睜開眼,似乎剛才的輕喚不過是夢中囈語。
謝錦衣皺眉,眼裏染上薄怒,可那一點溫熱輕輕地、狀似無意地勾了勾他的掌心。就像她從前做了錯事,同他撒嬌討好那般。
謝錦衣眼裏露出自嘲,隨即緩緩收緊掌心握住她的手。他彎腰坐在榻旁,頭也不抬地吩咐:“把藥端過來。”
“是。”丫鬟們如釋重負,趕忙端著藥碗和熱水入內,謝錦衣接過,目光始終落在昏睡不醒的元鳶身上:“下去吧。”
丫鬟們得了命,悄聲退下,屋內隻剩謝錦衣和榻上的元鳶。
窗戶閉著,燭火拉長的影子躍動在窗欞上,因為怕元鳶冷,四麵架著取暖的火盆,熏熱為屋裏增添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謝錦衣想托著她的脖頸將她扶起,可掌心裏那隻手與他十指糾纏,怎麼也不肯鬆開。
“鬆手,我得喂你喝藥。”
元鳶自是聽不到,謝錦衣隻得又重複了一遍:“鬆手。”
他用手捏了捏她的耳垂,果然,元鳶嚶嚀一聲,攥著他的力道也鬆了些。
她是最怕癢的。
謝錦衣趁機收回手,扶著她的肩頭,讓她靠在自己懷裏。他舀了一勺湯藥,先吹涼了,再喂至她唇邊。元鳶光是聞到味道便蹙緊眉尖:“苦……”
搭在藥碗沿口的指節泛白:“苦,這樣就算苦了麼?”
這點苦比起當初她帶給他的又算得了什麼。
他又將藥喂至她唇邊,這回她聽話了許多,雖是一直皺著眉頭,好歹也囫圇咽下去幾口。再喂,她怎麼也不肯張嘴了。謝錦衣瞧了瞧去了大半湯藥的藥碗,也沒有再壓著她喝了。
他將藥碗擱至一旁,又取了濕帕子為她擦汗。從她的額頭到耳垂,再到掩在衣襟下的脖頸,一寸一寸,細致地擦過。
先前還好,擦拭脖頸的時候,她忽地推了推他,似是很不適應他的觸碰。
“一會兒就好,忍忍。”
可元鳶沒忍住輕輕喚了一聲,她平日裏的嗓音便是嬌柔且媚的,這麼一喚,該忍忍的便是別人了。
謝錦衣隻得匆匆擦了擦便收回手,正欲擦拭她的手掌,懷裏的人卻顫了顫眼睫,剛睡醒的時候,人的眼裏都是霧蒙蒙的。
恍惚間,她抬頭看了他一眼。
“阿錦……”
她唇齒間逸出的話破碎又語無倫次,似是那般難以置信,連眼裏都湧出了水光。可她又撐不住疲憊,靠在他胸膛睡了過去,就好像剛剛是她尚未清醒的夢囈。
謝錦衣久久沒有動作,橘黃色的燭火映在他的眼眸裏,殘留一片揮之不去的陰影。
為什麼要在夢裏叫他的名字?明明當初是她說的,她心裏從來沒有過他,是他自作多情,是他苦苦糾纏。
嗬,元鳶,這些都是你親口說的不是麼?
謝錦衣看著懷裏的人,抬手撫上她的麵頰,似在自言自語:“既不愛我,又來招惹我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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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鳶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屋裏裏站著幾個隨侍的丫鬟,見她醒了,忙迎過來:“姑娘,可有哪裏不適?”
睡了一夜她已然好得差不多了,柔聲道:“無事。”幾個丫鬟安下心,又圍著她噓寒問暖一番,元鳶卻不時將目光落到屋外。
是夢麼?她怎麼感覺昨天夜裏謝錦衣來過?可他怎麼可能會來看她,這麼久了,她也不過匆匆見了幾麵。
她用手指抵在額頭,怎麼想也想不起來,隻能作罷,遂問:“你們將軍可在府裏?”
想到謝錦衣交代過的,丫鬟們便老實地答:“將軍這會兒應當在和其他大人議事,晚些時候當是會回府的。”
聽到他今日會回來,元鳶又高興又猶豫,她怕謝錦衣不想見到她。可他平日裏行蹤不定,若是這次不去見他,下次便不知要什麼時候。她定了主意,抬頭望向幾個丫鬟:“請問廚房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