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被人攥住時,元鳶倏然回頭,謝錦衣躺在榻上,墨發順著榻沿滑落,眉頭緊鎖,雙目緊闔,像做了什麼不好的夢。
看來他隻是無意識地抓住了她的手。
元鳶提起來的心又落了回去,卻見他在夢裏也蹙著眉,又忍不住擔心他。
她想去找大夫,試著輕輕掙脫他的手,可他攥得太緊她怎麼也掙不開。
元鳶無奈,隻能蹲下身子在他耳邊小聲地道:“你是不是哪裏難受,我去給你找大夫好不好?”
口中呼出的氣息輕輕撩動他鬢邊的碎發,攥在她手腕的力道不減,蹙起的眉頭卻鬆動了些。
元鳶看著被他緊緊抓著不放的手,也隻能就這麼待在他身邊。她幹脆席地而坐將雙手搭在榻上,又將他的手放回被褥,目光落到他肩頭的傷後,眉頭低了下來。
雖然那位太醫說他不會有什麼大礙,可看著他昏迷不醒的模樣,元鳶沒法徹底安心。
她這會兒隻能靜靜地看著他,記憶裏,他從來沒有因為受傷在榻上躺許久。他這個人是天生的不安分,叫他老老實實地待一刻都受不住。
“所以啊,你小時候才老挨揍。”
許是因為知道他昏睡著,元鳶喃喃出聲,像在他耳邊罵他。
罵完,她的尾調又沉下去:“今天這樣的事是第一次麼?還是經曆過很多次?”
回到越國,自己人的箭都對準了他,處心積慮地要他的命,那在漠北那五年他又是怎麼過來的?
她沒上過戰場,但她見過謝家伯伯和翡淵哥哥每一次出征回來的樣子,不是這兒添一道傷,便是那兒多一道疤。
謝錦衣去漠北的時候什麼都沒有,從一無所有到現在高高在上的將軍,這五年他究竟又經曆了什麼。
元鳶突然想起謝錦衣今日說的話:“你又了解我多少?”
是啊,她一直在用以前的謝錦衣來看他,現在的他們之前多出了空白的五年,在這五年裏足夠發生太多她不知道的事情了。
包括謝錦衣的心思。
他留下她,不要她,也不對她露出好臉色,他究竟在想什麼?他們難道就一直這樣糊裏糊塗地過下去麼?
而她在這種糊裏糊塗之中,竊喜又焦慮。
元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想不通,幹脆也不再去想了,耳畔響起一聲微弱的咳嗽。
元鳶抬頭望去,正對上謝錦衣微微睜開的眼睛。
“你,你醒了?”元鳶高興得什麼都忘了,趕忙坐回他身旁,仔仔細細地打量他,語無倫次,“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將大夫找來?”
謝錦衣剛醒,頭還有些昏沉,剛要抬手卻發現自己正握著元鳶的手腕,眸光微動,瞬間鬆開了她的手,仿若無事般躺直身子。
“問題這麼多,吵得我頭疼。”
聲音虛弱又嘶啞。
元鳶尷尬地笑了笑,她剛剛也是太緊張了。見謝錦衣不說話,她無措地將目光落在一旁:“既然你醒了,我去同他們說一聲。”
隻要知道他沒事就行了。
“你想要他們全都進來吵死我?”
一句話讓元鳶頓住,他現在確實需要靜養:“那我也先出去?”
不知為何,她好像看到謝錦衣皺了皺眉頭。
“你走了誰伺候我?”
這句話倒是說得中氣十足又不容拒絕。
元鳶輕輕點頭,又坐了回來:“那我守在這兒,你有什麼事同我說。”
說罷,她噤聲了。謝錦衣睡著的時候倒還好,這會兒醒著,屋裏又隻剩他們兩個人,她一時間有些無所適從,隻能盯著衣擺上的繡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