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經濟對自己有個生動恰當的評價:“醃韭已是人不的畦”,意思是癲狗扶不上牆。如果將“小西門慶”跟西門慶做個不太恰當的比喻,西門慶是叱吒風雲的黑社會老大,“小西門慶”隻是在黑暗角落小打小鬧的小哄哆。“小西門慶”和西門慶都擅長玩女人。陳經濟隻能玩女人,不能幫女人,既不能像西門慶對王六兒,給女人解決生存問題,也不能像西門慶對李桂姐,需要保護時堅決出手。即使處理男女私情,陳經濟也沒有西門慶瞞天過海的靈通。吳月娘發現陳經濟與潘金蓮的奸情,將春梅賣掉,春梅跟陳經濟見麵時埋怨:“姐夫,你好人兒!就是個弄人的劊子手!把俺娘兒兩個弄的上不上下不下,出醜惹嫌,到這步田地。”陳經濟表示:他一點兒辦法都沒有,教春梅尋個好人家去,他將西門大姐休了要回自家東西算完,“各自尋投奔”,“我醃韭已是人不的畦了”。講完這番不負責任的話後,陳經濟還得跟春梅“自在坐個房兒”,結果坐出周守備名義上的兒子。
西門慶擅長利用無賴或“搗子”衝鋒陷陣,陳經濟幹脆自己當無賴。吳月娘賣了春梅,阻止陳經濟跟潘金蓮見麵,卻沒將陳經濟轟走,陳經濟僅因為後院沒供給他充足的酒,就罵了家人罵夥計,大撒酒瘋:“我算我合了人,人沒合了我?好不好,我把這一屋子裏老婆都刮刺了,到官也隻是後丈母通奸,論個不應罪名。如今我先把你家女兒休了,然後一紙狀子告到官,再不,東京萬壽門進一本,你家見收著我家許多金銀箱籠,都是楊戳應沒官贓物,好不好,把你這幾間業房子都抄沒了,老婆便當官辦賣。我不圖打魚,隻圖混水耍子。”一副隻圖口舌快活的無賴嘴臉。即使如此,昊月娘仍然容忍,大概是看在兒子還小、女婿可暫充半子份上,沒想到陳經濟又當眾說孝哥兒“這孩子倒相我養的”,陳經濟被孟玉樓夫婦設計抓住。吳月娘聽說後氣暈在地,孫雪娥提議將陳經濟騙人後堂打一頓轟出去。當西門府丫鬢仆婦將陳經濟按到地下胖揍時,陳經濟竟“把褲子脫了,露出那直豎一條棍來”,嚇得婦人丟下棍棒跑了,吳月娘罵“好個沒根基的王八羔子”。當眾脫褲子是陳經濟耍無賴小試牛刀,後來他又憑借一股拾來的金簪,想拐走已做了通判兒媳的孟玉樓,結果不僅自己被孟玉樓夫婦設計抓住扭送官府,還將一船貨物全部丟光。
陳經濟離開西門府時,吳月娘交還了他許多妝奮箱籠,陳經濟之母張氏兌出二百兩銀子交陳經濟開布店,陳經濟整天跟狐朋狗黨吃喝玩樂,幾乎把本錢丟光。張氏再給他三百兩銀子販布,陳經濟卻拿一百五十兩漂妓,還把妓女弄回家做妾,先將母親氣死,再將嫡妻西門大姐虐待到上吊。吳月娘帶人將西門大姐妝奮搶回,將陳經濟告到縣衙,陳經濟用一百兩銀子行賄,得到輕判。等他出獄,家中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幹淨,隻好去做乞丐,做道士的同性戀夥伴。西門慶玩男寵,“小西門慶”做男寵,“小西門慶”比西門慶差遠了,真是靠山山空,靠水水流。西門慶官場上的“雄才大略”、商場上的“運籌帷握”、情場上的人財兩得,陳經濟一點兒也沒學來,他學來或者說本來擁有的,隻是搞女人。
《黃霖說金瓶梅》對陳經濟剖析最到位:
作者塑造陳經濟這樣一個西門慶的影子,不僅僅是使故事下半部分能賴以延續,而且是有意將他和西門慶作一對比。一個時來運盛,一個命多賽塞;一個興家立業,一個敗家蕩產;一個是大惡霸,一個是小無賴;一個橫行霸道,一個刁滑偷生;一個寫得“熱”,一個顯得“冷”;然而,他們是係在一根藤上的兩隻瓜:都是色中俄鬼。作者安排這對淫棍時又是那麼的巧妙:陳經濟作為西門慶的下一代、接班人,不但在“淫”字上一脈相承,而且可以說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偷情的手段更精,膽子更大,結果也死得更慘!他們兩人的異途同歸,強有力地顯示了作者這樣的創作意圖:貪淫者必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