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四五章 推諉(3 / 3)

王源靜靜的看著玄宗,玄宗垂著頭坐在床上,兩人很久都沒說話,屋子裏又忽然靜了下來。那隻蚊子也不知何時又開始嗡嗡飛舞,伺機嗜血。

“王源,這份口供當真是龐龍親口供述的麼?”玄宗緩緩開口道。

王源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到這個時候,玄宗還在問這樣的話。要麼是不想承認這份口供,要麼便是懷疑自己在栽贓陷害。王源豈容他質疑此事的真假。

“太上皇,審訊龐龍時,共有成都文武官員十多人在列。其中包括了左相韋見素和平章政事顏真卿。審問時顏真卿動了夾棍可鞭刑,但龐龍並未招供,後來是臣親自審問的。臣審問時未動刑罰。那龐龍良心發現,主動招供的。陛下若有疑問,可召顏真卿韋見素或成都太守李宓等人前來印證。”王源道。

玄宗忙道:“王源,你莫誤會。朕不是質疑你們審訊口供的真假。朕是擔心,有人利用這個龐龍胡亂攀咬,挑撥離間。”

王源微笑道:“太上皇,龐龍胡亂攀咬恐怕是不成立的。試問,龐龍這麼做的目的何在?他攀咬誰也攀咬不到陛下和李光弼頭上。若說他攀咬我的話,倒還情有可原。畢竟臣身上背著太多的黑鍋,或許攀咬臣還更可信些。這件事從前因後果來看,是沒有什麼紕漏的。但有一點尚未得到證實,龐龍口供說是李光弼指使他毒殺太上皇,李光弼是打著陛下的名頭的,但龐龍並未得到陛下親口指示。那麼是否當今陛下參與了此事,還需打個問號。臣目前也並非完全的相信這份口供,臣不能僅憑這份口供便斷定李光弼和陛下真的是背後的主謀。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那便是這個龐龍是跟隨了宣旨的袁明遠從京城前來行凶,那麼整件事的可信度便提高了不少。”

玄宗緩緩點頭道:“你的話有道理。也許是李光弼自作主張,並非瑁兒的本意。這件事撲朔迷離尚未定論,朕覺得也暫時難以斷定事實真相。”

王源點頭道:“所以臣才告訴所有人不得將此事泄露。現在為止,消息控製在知情的十幾人之中,尚未泄露出去。臣來見太上皇,便是請太上皇定奪此事。”

玄宗道:“你做的很對。這件事不能泄露出去,否則便要翻天覆地了。朕相信瑁兒不會這麼做,他絕對不會這麼做。”

王源咬著下唇沉吟片刻,低聲問道:“太上皇,臣隻想問問太上皇,若此事當真是陛下和李光弼合謀作為,太上皇該怎麼辦?”

玄宗愣了愣搖頭道:“不可能,朕不信有這種可能。朕絕不信。”

王源道:“太上皇你不能否認有這種可能。李光弼怎敢獨自做出這等事來。李光弼和太上皇您之間有什麼恩怨?他要幹出這樣的事情來?他的動機何在?”

玄宗皺眉喝道:“李光弼沒動機,難道瑁兒便有動機麼?瑁兒已經貴為天子,朕也已經傳位於他,他這麼幹對他有什麼好處?你說,你說。”

王源靜靜的看著玄宗半晌,歎了口氣低聲道:“當今陛下有無動機,臣不知道。太上皇既說沒有動機,那便沒有動機吧。太上皇,臣今日覲見便是來探望太上皇的身子,順便稟報此事的。臣回去後會封鎖消息,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太上皇便請好好的將息吧。臣告退了。”

王源站起身來,躬身行禮,轉身朝房門外走去。

玄宗呆呆看著王源,在王源要出門的刹那,玄宗忽然大聲叫道:“王源,你留步,朕還有話要跟你說。”

王源轉身來皺眉道:“陛下還有何吩咐?”

玄宗叫道:“端午節後你還要送朕回京城是麼?朕現在身子如此虛弱,你還要送朕回去麼?”

王源靜靜道:“太上皇放心,臣會安排舒適的車駕,保證太上皇一路安適的。”

玄宗麵露憤怒之色,怒道:“朕都這個樣子了,你還要送朕走?朕想留在成都將養身子都不成麼?”

王源靜靜道:“天下平定,太上皇回京是正正當當順應民意的行為。我已經問了相關人等,太上皇的身子已然並無什麼大礙了,很快便能恢複。平叛已經兩月有餘,我若老是留著太上皇在成都,天下人都會以為是我王源控製了太上皇的自由。臣不能留太上皇在成都,這件事是早已定下的。太上皇大可放心,臣會派郎中隨行,趁著初夏氣候適宜景物怡然之際,一路緩緩回京,不但對太上皇身子無礙,反而會有好處。”

“不,朕不走,朕不走。朕死也死在成都。你休想逼朕離開。”玄宗怒喝道。

王源冷聲道:“太上皇在擔心什麼?太上皇為何決意不回京城?京城有對你那麼孝順的新皇,還有太上皇的大多數故臣舊將,太上皇去京城難道不比在這散花樓中好?陛下連散花樓中陛下手植的牡丹花都移栽至此了,太上皇的衣食住行之物都千裏迢迢的送來,這是多麼大的孝心啊。太上皇生子若此,夫複何求?”

玄宗喝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瑁兒對朕有孝心,難道卻要受你取笑麼?”

王源嗬嗬笑道:“太上皇這是說的什麼話,這哪裏是取笑,這是褒獎才是。太上皇連好話都聽成了歹話了麼?莫非太上皇心裏認為,陛下的孝心是虛情假意?”

“朕可沒這麼認為,是你在胡亂揣摩罷了。朕也沒什麼好擔心的,朕在成都覺得舒坦,朕住的安心。朕不需要出門,朕隻在這園子裏曬曬太陽賞賞花喂喂魚便挺好。朕隻有這麼個請求了,你都不許麼?”玄宗怒道。

王源緩緩走近床前,雙目凝視玄宗道:“太上皇,你寧願在成都當籠中鳥,也不願去京城過逍遙日子,這可不是您的作為。其實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和臣打啞謎,何必把臣當傻子?今日既然言至於此,何不開誠布公的說清楚?若太上皇還是這麼遮遮掩掩虛虛假假,那可恕臣沒空在此打啞謎了。”

玄宗冷聲道:“好,你要開誠布公,朕便同你開誠布公。朕很早就像和你推心置腹的談一談了。你要談什麼,直接說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