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周語中(2 / 3)

晉人乃歸衛侯。

二十四年,秦師將襲鄭,過周北門。左右皆免胄而下拜,國語超乘者三百乘。王孫滿觀之,言於王曰:“秦師必有謫。”王曰:“何故?”對曰:“師輕而驕,輕則寡謀,驕則無禮。無禮則脫,寡謀自陷。入險而脫,能無敗乎?秦師無謫,是道廢也。”是行也,秦師還,晉人敗諸崤,獲其三帥丙、術、視。

晉侯使隨會聘於周,定王享之肴烝,原公相禮。範子私於原公,曰:“吾聞王室之禮無毀折,今此何禮也?”王見其語,召原公而問之,原公以告。

王召士季,曰:“子弗聞乎,禘郊之事,則有全烝;王公立飫,則有房烝;親戚宴饗,則有肴烝。今女非他也,而叔父使士季實來修舊德,以獎王室。唯是先王之宴禮,欲以貽女。

餘一人敢設飫禘焉,忠非親禮,而幹舊職,以亂前好?且唯戎、狄則有體薦。夫戎、狄,冒沒輕儳,貪而不讓。其血氣不治,若禽獸焉。其適來班貢,不俟馨香嘉味,故坐諸門外,而使舌人體委與之。女今我王室之一二兄弟,以時相見,將和協典禮,以示民訓則,無亦擇其柔嘉,選其馨香,潔其酒醴,品其百籩,修其簠簋,奉其犧象,出其樽彝,陳其鼎俎,凈其巾羃,敬其祓除,體解節折而共飲食之。於是乎有折俎加豆,酬幣宴貨,以示容合好,胡有孑然其郊戎、狄也?

“夫王公諸侯之有飫也,將以講事成章,建大德、昭大物也,故立成禮烝而已。飫以顯物,宴以合好,故歲飫不倦,時宴不淫,月會、旬修,日完不忘。服物昭庸,采飾顯明,文章國語比象,周旋序順,容貌有崇,威儀有則,五味實氣,五色精心,五聲昭德,五義紀宜,飲食可饗,和同可觀,財用可嘉,則順而德建。古之善禮者,將焉用全烝?”

武子遂不敢對而退。歸乃講聚三代之典禮,於是乎修執秩以為晉法。

定王使單襄公聘於宋。遂假道於陳,以聘於楚。火朝覿矣,道茀不可行,候不在疆,司空不視途,澤不陂,川不梁,野有庾積,場功未畢,道無列樹,墾田若蓺,膳宰不致餼,司裏不授館,國無寄寓,縣無施舍,民將築台於夏氏。及陳,陳靈公與孔寧、儀行父南冠以如夏氏,留賓不見。

單子歸,告王曰:“陳侯不有大咎,國必亡。”王曰:“何故?”對曰:“夫辰角見而雨畢,天根見而水涸,本見而草木節解,駟見而隕霜,火見而清風戒寒。故先王之教曰:“雨畢而除道,水涸而成梁,草木節解而備藏,隕霜而冬裘具,清風至而修城郭宮室。”故《夏令》曰:“九月除道,十月成梁。

“其時儆曰:“收而場功,待而畚梮,營室之中,土功其始,火之初見,期於司裏。”此先王所以不用財賄,而廣施德於天下者也。今陳國火朝覿矣,而道路若塞,野場若棄,澤不陂障,川無舟梁,是廢先王之教也。”

“《周製》有之曰:“列樹以表道,立鄙食以守路,國有郊牧,疆有寓望,藪有圃草,囿有林池,所以禦災也。其餘無國語非穀土,民無懸耜,野無奧草。不奪民時,不蔑民功。有優無匱,有逸無罷。國有班事,縣有序民。”今陳國道路不可知,田在草間,功成而不收,民罷於逸樂,是棄先王之法製也。

“周之《秩官》有之曰:“敵國賓至,關尹以告,行理以節逆之,候人為導,卿出郊勞,門尹除門,宗祝執祀,司裏授館,司徒具徒,司空視途,司寇詰奸,虞人入材,甸人積薪,火師監燎,水師監濯,膳宰致饔,廩人獻餼,司馬陳芻,工人展車,百官以物至,賓入如歸。是故小大莫不懷愛。其貴國之賓至,則以班加一等,益虔。至於王吏,則皆官正蒞事,上卿監之。若王巡守,則君親監之。”今雖朝也不才,有分族於周,承王命以為過賓於陳,而司事莫至,是蔑先王之官也。

“先王之令有之曰:“天道賞善而罰淫,故凡我造國,無從非彝,無即慆淫,各守爾典,以承天休。”今陳侯不念胤續之常,棄其伉儷妃嬪,而帥其卿佐以淫於夏氏,不亦嬻姓矣乎?陳,我大姬之後也。棄袞冕而南冠以出,不亦簡彝乎?是又犯先王之令也。

“昔先王之教,懋帥其德也,猶恐殞越。若廢其教而棄其製,蔑其官而犯其令,將何以守國?居大國之間,而無此四者,其能久乎?”

六年,單子如楚。八年,陳侯殺於夏氏。九年,楚子入陳。

定王八年,使劉康公聘於魯,發幣於大夫。季文子、孟獻國語子皆儉,叔孫宣子、東門子家皆侈。

歸,王問魯大夫孰賢?對曰:“季、孟其長處魯乎!叔孫、東門其亡乎!若家不亡,身必不免。”王曰:“何故?”對曰:“臣聞之:為臣必臣,為君必君,寬肅宣惠,君也;敬恪恭儉,臣也。寬所以保本也,肅所以濟時也,宣所以教施也,惠所以和民也。本有保則必固,時動而濟則無敗功,教施而宣則遍,惠以和民則阜。若本固而功成,施遍而民阜,乃可以長保民矣,其何事不徹?敬所以承命也,恪所以守業也,恭所以給事也,儉所以足用也。以敬承命則不違,以恪守業則不懈,以恭給事則寬於死,以儉足用則遠於憂。若承命不違,守業不懈,寬於死而遠於憂,則可以上下無隙矣,其何任不堪?上任事而徹,下能堪其任,所以為令聞長世也。今夫二子者儉,其能足用矣,用足則族可以庇。二子者侈,侈則不恤匱,匱而不恤,憂必及之,若是則必廣其身。且夫人臣而侈,國家弗堪,亡之道也。”王曰:“幾何?”對曰:“東門之位不若叔孫,而泰侈焉,不可以事二君。叔孫之位不若季、孟,而亦泰侈焉,不可以事三君。若皆蚤世猶可,若登年以載其毒,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