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你冷嗎?(2 / 3)

她那麼瘦小,竟然很重,據說這都是不吉利的征兆,因為有那句話“死沉”。

她在炕上躺了兩個月了。

“媽……”

我媽沒有看我,她把頭一歪哭了,哭得無依無靠,嘴裏嘀咕著:“我這是咋地了!我這是咋地了……”

我的眼淚也流下來。

白天,我一直坐在炕上,守護在我媽身邊。

我一直給她按摩——腦袋,胳膊,大腿,肚子,後背。

她的胳膊腫得不像是她的胳膊,很粗大,和她幹瘦的大腿不成比例。

她的後背肌肉都好像死了,沒有一點彈性,按一個坑,再也不起來。

她的頭發沒有一點光澤,像枯草。

她的頭皮是麻木的,經常需要人用力敲打。

她白天幾乎一直在昏睡,天黑之後,稍微好一些,還能跟我說說話。

我家隻有一個熒光燈,燈光慘白,照在她蒼老的臉上,很淒涼。

鄉下人情濃,鄰居們偶爾有人來探望。

我知道我媽心裏煩,就讓我姐把來人都迎到後屋。我家有一個黑糊糊的後屋。

這樣,我媽躺的房子裏一直是安靜的,隻有土牆上的掛鍾“滴答滴答”地走。

我媽在慘白的燈光下偶爾睜開眼,見我還在為她輕輕撫摩,就說:“別管我了,快去睡覺吧。”說完,她就閉上眼,睡過去。

她在昏睡中,偶爾迷迷瞪瞪地喊出一聲:“媽……”

她媽都死去多年了,我連見都沒見過。

在最後的時刻,在這個危急關頭,我的母親,我那牙齒已經掉光、滿臉布滿皺紋的衰老的母親,她一下變成了一個嬰兒。

她回到了那個老舊的年代,回到了不太幹淨的散發著一股什麼味道的隋家的繈褓裏,聞到了母親的奶香……

子女永遠是不可靠的,母親才是支柱。

即使在這種情況下,我也沒有停止寫作。

你們在我的恐怖小說係列中會看到一篇《所有人都在撒謊》,那就是我在我家的土炕上,在我媽身邊寫成的。

黑龍鎮沒有電腦,我也沒帶回手提電腦,因此我在黑龍鎮寫東西隻能是用紙筆。

那稿紙和圓珠筆是我外甥給我買的,筆5毛錢一支,稿紙好像是1元錢一本。300字的沒買著,是285字的。

晚上,我媽睡著之後,我就開始在慘白的燈光下寫東西。

同時,我也在聆聽我媽的動靜。

黑龍鎮的夜靜極了,狗在遠方叫。

我媽總是在說夢話。

“這可咋整呀!……唉……你把那東西拿走了我們吃啥?……別說了……這個你千萬別動!……大夥都去了……都得去……”

她從睡夢中醒來,歪頭看看我,說:“東子,別寫了,睡覺吧。”

“好,一會兒我就睡。”

“你年齡也不小了,這麼寫下去身體會累壞的。快睡覺吧。”

我姐對我說,她聽見了我媽在夢中清晰地跟幾個人對話。

好像有三個人來找她,要把她帶走。

我媽說:“你們坐吧。你們是咋來的?”

“……”

“我能不能不去呢?”

“……”

“那再寬限我幾天吧。”

“……”

我媽變得很堅決:“反正現在我不去!”

“……”

“再過十三四天。”

“……”

“你們明早就走吧,我說話算數。”

我家鄰居吳強是開小巴搞客運的。第二天,吳強的媳婦突然喝毒藥了,搶救一天才搶救過來。

她家的生活算是小康,兩口子也沒有鬧別扭,為什麼喝農藥呢?

問她,她說:“唉,活著沒啥意思。”

吳強的母親說,天還沒亮,她就看見有三個男人在她家的門口晃來晃去。

我姐是鄉下人。

雖然她是我姐,但是她講的這件事,我還是不信。

我至今不信。

我的理解是,我媽說的夢話,和吳強媳婦喝毒藥是巧合。

而且,我還懷疑吳強家發生了那件不幸的事情之後,我姐有意無意把我媽的夢話修改了。

我媽是在她說那次奇怪夢話之後的第七天死的。 凝望

我爸不會說話了。

他大腦不好使,或者因為日久天長不說話,反正他忘記了語言。

一個人忘記了語言是一件很悲慘的事。他會更加寂寞,更加恐懼,更加焦灼,更加絕望。

沒有人顧得上關注他了。

因為我媽正在生死線上掙紮。

大家吃飯的時候,就給他一碗飯。想起來,就給他一碗水。

我姐給他接大小便。

我回家之後,替換了我姐。

不管是吃飯還是排泄,他始終迷茫地望著眼前的人。

我難過,我欲哭無淚。

生命衰老了,生命變得如此粗糙!隻剩下喘氣了。

我們除了忽略他,又能怎麼樣呢?

如果對他關懷得細致,那麼隻有一個結果,靈魂受到細致的折磨。

夜裏,他有時候乖乖地躺下,那就會睡一宿。

如果他不躺下,那就完了,怎麼讓他躺下他都不會躺下。

你若是強行按倒他,他會顯得無比驚怵,嚇得全身發抖,歇斯底裏地罵人——盡管他已經口齒不清。而且,還會用全身的力氣拳打腳踢。

在他的意識中,眼前的一切都是夢魘。

我們就像妖怪一樣。

可憐我的父親,一輩子勤勤懇懇,老實巴交,膽小如鼠,黑龍鎮的父老鄉親作證,他從來沒有罵過人,更沒有打過人。

他不敢。

可是,現在他在反抗。

他常年坐在炕上,不活動,身體已經極其虛弱,總是抖,站都站不起來了。

他用他生命最後的一點力氣在拚命反抗。

我姐經常侍奉他,她是我爸印象最深的敵人。

我姐說,一次,她正蹲在火爐前燒火,我爸悄悄拿起一根鐵棍子,猛地朝她的腦袋砸去。

幸好有個鄰居在我家,他看見了,衝上前擋住了……

我爸一輩子沒權沒勢沒錢,他總是做不成事,他很少有成功的記憶。

現在,他在夢魘中,眼看就要消滅眼前這個恐怖的妖孽了,可是,又失敗了……

這天晚上,我媽昏睡著,我坐在我爸麵前,久久看著他。

他呆呆地看著我。

“爸,你不記得了嗎?我是你二兒子啊!”

他呆呆地看著我。

“我叫周德東,東子,你忘了嗎?”

他呆呆地看著我。

“你不是一直喜愛文學嗎?你一直剪報紙,忘了嗎?我受你熏陶,刻苦寫作,後來就當上作家了!東子,作家,你忘了嗎?”

“我在西安,《女友》雜誌社,你還經常給我寫信——西望長安想家人,你說的,你忘了嗎?”

他呆呆地看著我。

“我當兵,山西大同,我寫的小說在《解放軍文藝》上發表了,你想一想……”

他呆呆地看著我。

“你大兒子叫周德尊,在慶生村出生的,你說,慶尊生。你小兒子叫周大攀,毛主席那首詩詞發表那年生的——世上我難事,隻要肯登攀,你起的名字,你忘了嗎?”

他呆呆地看著我。

“我媽愛玩牌,天天不回家,我們輪番送她去玩,玩牌,想沒想起來?”

他呆呆地看著我。

“你記不記得,我小時候有一次迷路了,找不著家了,我沿著一條路朝前走,一邊走一邊哭。後來你找到了我,對我說——哭啥呀!爸不是來了嗎?來,爸抱你,回家……”

我一邊說一邊哭。

“你找不著家的時候,你的兒子卻不見了,是不是?爸,我回來了,我是你兒子。不怕啊,不怕,沒事,沒關係,一切都會好起來,別怕,啊!……”

眼淚模糊了我的視線,最後我就哭得說不出話了。

他還是那樣呆呆地看著我。

那天夜裏,我媽極其安靜。

月亮一點都不亮。房子裏到處都黑糊糊的,我感覺到了夢魘的味道。

土炕上躺著我爸、我媽和我三個人。

我突然看見我爸慢慢地坐了起來,他用一條胳膊拄著炕,一動不動,就那樣看著我。

他的臉色在月光下很蒼白。

他的眉毛很重,我看不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在眉棱下是兩個黑洞洞。

我第一次感受到什麼是恐懼。

我也一動不動,看著他。

他就那樣看著我。時間過得真慢,大約過了一個小時,他的姿勢都沒有改變一絲一毫,就那樣盯著我。

人的大腦四分之一都是負責視覺神經的。

眼珠後的視神經一直通向大腦後部。

眼珠是大腦的末端。

實際上,我們是用大腦來看世界的。

我和我爸用大腦互相對視。

他那是幾乎已經死亡了的大腦。

我終於顫顫地說:“爸,你躺下,睡覺,啊?”

他根本沒有反應,還是那樣盯著我。

我把打火機打著,在閃跳的火苗中,我看見他的臉色很不好,眼睛也因為缺少睡眠而猩紅。

“爸,睡覺啊。”

他呆呆地看著我。

我和他對視著,直到打火機燒得燙手了,我隻好把打火機滅掉。

房子裏又是一片漆黑。

他在黑暗中呆呆地看著我,他的臉模糊不清。

後來,我實在挺不住了,沉沉地滑進了夢鄉。

他還在那裏盯著我。 1600元錢

我媽68歲。

她是老氣管炎了,又增添了肺氣腫。

她嗜煙如命,抽好煙。不論怎樣,她都不能不抽煙。

我說過,她對自己放任自流。

她不戒煙我覺得也是因為——寂寞。

我回家之前,黑龍鎮的大夫早就來過了。

他們給我媽開了很多藥,一直在打吊針,最後,藥都輸不進血管了。

大夫偷偷對我姐說:“你媽活不了多久了,別治了,沒用了。”

我回家之後,已經不給她用藥了。

不再用藥了。

我是她親兒子,我守在她身邊,靜靜地聽掛鍾“滴答”,看她皺著眉艱難地喘息。

放棄了。

這是何等淒涼和悲慘的事啊!

現在,我隻有等待。

等待什麼?

她就像一個懸崖上的人,雙手抓著一條救命繩,她的手已經抓不住了,她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而我們,就蹲在一旁看著她,看著她的手一點點朝下滑去,等著她最後跌進那萬劫不複的深淵……

她睜開眼,在慘白的燈光下靜靜對我說:“東子,我沒事,你快睡覺吧。”

“我知道你沒事兒。可是,你這次病得挺重的,我得守護著你。等過了這個冬天,我把你接到北京去,好好治一下,用德國的藥,人血白蛋白……”

“那得多少錢哪,我可不要啊!”

我在談未來。

已經不可能有未來了。

我不知道我是在安慰母親,還是母親在安慰我。

我的眼睛濕了。

大夫已經不來了,目前是在等待。

我不敢讓母親看見我的眼睛濕。她是一個極其聰明的人,即使病到這種程度,她的大腦依然清清楚楚。

她永遠清醒。

從這點看,我爸似乎是幸運的。

“東子,給我幾片去痛片。”

我把去痛片給她拿來,又給她喂水吃進去。

現在,隻剩下這治表不治本的廉價藥了。

“媽,你知不知道,一個人生病,藥物治療是一方麵,最重要的是精神,精神是可以戰勝一切的。”

我媽不懂這麼多,她疲憊地看著我。

我又從口袋裏掏出錢來,遞給她一遝。

“媽,給你錢。”

家裏窮,我媽沒有錢。

我姐說,她褲子裏麵有個秘密的兜,那裏麵藏著一些髒兮兮的毛票票,到底有多少,沒有人知道。那是她用來跟人家玩牌的,時輸時贏。多少年來,那些毛票票進進出出,好像沒有變多,也沒有變少。

可是,最近那個兜已經空了。

我把那遝錢遞給她時,她一點都沒有拒絕,顫顫地伸出手,把錢接了過去。

接著,她小心地數起來。

她數得相當準確,1600元。

那是嶄新的錢,那是北京的錢。我發現,黑龍鎮的錢都很破舊。

她顫顫地把那錢塞進枕頭的拉鎖內,喘息著小聲對我說:“你別說啊。”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她不讓我對誰說?

這是我回家的第四天。

我媽是兩天後死的。 奇怪的聲音

我發誓,我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信過鬼神。

當然,假如我深更半夜獨身走過一片野外的墓地,我也會害怕,但那是一種本能的反應,跟我信不信鬼神無關。

我不固執,我不信的理由很簡單,我沒見過。

長這麼大,有太多太多的人曾經坐在我的麵前,繪聲繪色地對我講他們所遇見的鬼怪事件。

這些人中,有我壓根就不信任的人,有我尊重的人,有少不諳世事的小孩子,有德高望重的老人,有我的學生,有我的老師……

我不相信任何人的嘴。

除非我親曆。

哪怕我聽見和看見的是幻覺,我都有可能不否認。

但是,我活了35歲,從沒有聽過和見過。

而那一次回東北,是我第一次經曆死亡,使我對生命有了更深刻更清晰的認識。

(那一次,我也經曆了一件讓我得不到解釋的事情。因此,我似乎第一次對另一半靈異時空有所察覺。

我從此之後很長時間變得消沉。)

我試圖找到解釋,哪怕是一個牽強的解釋,都能把我解救出來。

但是,我失敗了。

我一直守候在我媽身邊。有一天傍晚,很靜,我聽見我媽的頭上有一種微妙的聲音,“啪……啪……啪……”

隔一秒鍾左右響一下。

我媽頭朝裏躺著,她的頭上是一個很大的玻璃窗,擋著簾子。

那個窗子的後麵是一個廚房,因為冬天在房子裏的火爐上做飯,那個廚房就廢棄了,黑咕隆咚的。

我問我外甥:“咱家後麵的廚房有水管嗎?”

外甥說:“沒有啊。”

我最早聽那聲音好像滴水的聲音,很清脆,好像就在玻璃窗上,很遙遠。又好像指甲彈玻璃杯的聲音,很近。

第二天,又是傍晚,很靜,我媽突然對我說:“東子,你聽聽是啥聲?”

我又聽見了那聲音:“啪……啪……啪……”

我掀開玻璃窗上的簾子,沒什麼東西。

我推了推那扇玻璃窗,想是風鼓動玻璃發出的聲音,不是。

我翻遍了我媽頭上的衣服和枕巾之類,沒有任何東西能夠發生那種聲音。

後來,那聲音消失了。

我媽還在說:“東子,是藥瓶在響吧?真煩人,你幫我把它拿走。”

我以為鄉下蟲子多,是不是蟲子鑽到了藥瓶裏在動,就在我媽頭上找藥瓶。可是,我根本沒看見什麼藥瓶。

直到這時候,我還沒有太在意。

第二天,我問我姐:“咱家玻璃後麵有什麼在響?”

“沒啥呀。”

“我怎麼聽見有一種聲音,好像是指甲彈玻璃杯,一下一下的。”

我姐立即壓低聲音說:“我也聽見過。你沒回來之前,媽在哪裏點滴,那個聲音就跟在哪裏,一直在媽的頭頂……這次,媽肯定是夠戧了。”

“啥意思?”我問。

“那是鐵鏈子,鎖魂的,一次次鎖不住……”

“胡扯。”我說。

“東子,你咋不信呢?”

“第一,那聲音跟鐵鏈子一點都不像。第二,這鐵鏈子鎖魂之說,明顯是人的思維,人的想像。”

“東子,你別跟我強。”

雖然我根本不信,但是,從那以後,我更關注這個聲音了。

實在找不出這聲音的來源,我就暗暗發狠:我再聽見它在哪裏響,一定衝過去,狠狠踢它一下。

這若有若無的聲音把我弄得很惱火。

另外,我還想,假如這聲音真是一種小靈物,那麼我狠狠踢它一下,弄不好還把我媽救了,多活幾個春秋。

可是,自從我那次在心裏暗暗發狠之後,竟一次都沒有再聽到那個聲音。

可是,我媽還在說她聽見有聲音。

她說:“東子,你看看我頭頂到底是啥聲音?是藥瓶吧?拿走,太吵了。”

我又在我媽頭上翻找,還是一無所獲。

我有些憤怒了。

玻璃窗後麵的廚房沒有燈。

我點一根蠟,走出正屋,從走廊繞過去,走進了那個廚房。

那個廚房很狹小,鍋灶上落滿了灰塵。

除了一口空鍋,一些散柴,還有一個漆色班駁的空碗櫃,再就沒有什麼了。

我把鍋蓋掀開,把碗櫃打開,甚至朝灶堂裏看了看,什麼都沒有。

我吹了蠟,回到我媽身邊,靜靜地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牆上的掛表在走,“滴答滴答滴答……”

是它的聲音順著牆傳到了我媽的耳朵,她聽起來很煩?

可是,我所聽到的那個聲音和表的聲音差得太遠了。

我還是把那個掛表摘下來,把電池取出,然後,把它放進了抽屜裏。

我上了炕,問我媽:“媽,你聽見還有那個聲音嗎?”

不知道是那個奇怪的聲音停止了,還是我媽聽見的真是掛表的聲音,或者是我媽太累了不想再糾纏這件事,再或者是她不想繼續折騰我——她疲憊地閉著眼,含糊不清地說:“沒有了,你快睡吧。”

後來,據我姐說,她陪我媽的時候,又聽見了那個聲音。

她還和我媽核對過——她每聽見那個聲音響一下,她就用手指按我媽的胳膊一下。

她每次用手指按我媽的胳膊,我媽都使勁地點頭。

這說明,她和她聽見的是一個聲音。他們共同聽見了那個聲音。

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一直在苦思冥想。

假如是我媽先對我說,她聽見了一個聲音,就好像指甲彈玻璃杯……而後,我也聽見了那個聲音,那麼我可以理解為,我之所以聽見了我媽描述的那種聲音,是我的耳朵產生了幻覺。

可是,並不是這樣,是我先聽到的。

那麼,是不是我媽聽見的聲音和我聽見的聲音不是一回事呢?

有一次,我媽說那聲音又響了,我就用力揉她的耳朵,過了一會兒,我問她:“還有嗎?”她就搖了搖頭。

如果她聽見的真是幻聲,那麼,我聽見的就是牆體裏的聲音。

土牆,裏麵有木頭柱子,夜深人靜,聽到某些莫名其妙的聲音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是,為什麼我在心裏產生了暴力欲望之後,它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呢?

我堅決不相信那是超自然的聲音,是什麼鎖魂的鐵鏈子。

但是,我隱隱有點懷疑:是不是人要死之前,有一些奇特的征兆,隻是以前沒有被麻木的我們所捕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