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飯都一樣,每人半碗糙米飯,上麵蓋著片清水煮白菜。米飯是陳米不說,裏麵還摻著沙,白菜葉子更是沒滋沒味。
楊芷不想吃,可她從早晨到現在幾乎水米未粘牙,餓得幾乎兩眼發昏,就是硬著頭皮也得往下咽。
而且,楊萱牢門前空蕩蕩的,就連糙米飯也沒有。
有得吃總比沒得吃要好。
楊芷故意做出香甜狀,問楊萱,“萱萱餓不餓,要不我找獄卒求個情,給你送碗剩飯?”
楊萱搖搖頭,淡淡道:“不餓,臨來時候吃飽了。”
“嘴硬!”楊芷才不信她不餓,“不用死要麵子活受罪……”話音剛落,就見兩個獄卒各提一個食盒走進來,堪堪停在楊萱牢門前,“楊二,有人給你送飯。”
邊說邊打開食盒,從裏麵往外端碟子。
兩隻食盒裏共端出來八碟菜,一碗香糯的白米飯,再加一小盆湯。
菜有魚有肉,有葷有素,散發出濃鬱的香味,勾引得周遭牢房裏的犯人都往這邊瞧。
楊芷看得眼都直了,別說是在監牢裏,就是在夏家,她都沒吃過這麼多的菜。
而且,牢裏犯人都是用粗苯的木勺子吃飯,連沙子都沒法往外挑,楊萱卻可以用筷子,還是雙能夠試毒的銀筷子。
她為什麼就能如此受優待?
楊萱掃一眼成排的碟子,撥出一小半米飯,夾了幾筷子青菜,對獄卒道:“我這些就夠了,其餘的沒動過,您若是不嫌棄就吃了,或者分給其他人。”
獄卒笑道:“謝姑娘賞,姑娘慢慢用,有事盡管吩咐。”飛快地將碟子收回食盒,提出去享用了。
楊芷看得見肉~色,聞得著肉香,吃到嘴裏的卻依然是硌牙的糙米飯和沒滋味的白菜葉,不由怒道:“你不吃,我吃,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姐姐?”
楊萱咽下口中飯,輕聲道:“我記著姐呢,上次姐想辱了我清白,這次又想要我的命……我不明白,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以至於姐恨不得我死。”
牢房裏陰森暗沉,像是籠了層灰色的薄紗,隻有嵌在牆壁上的油燈,發出幽暗的光芒。
楊萱跪坐在地上,脊背挺直儀態從容,那雙好看的杏仁眼仿似寶石般熠熠生輝。
楊芷盯著她狠狠地道:“你什麼都不需要做,你就不該生下來。”
如果楊萱不生下來該有多好,辛氏能把楊桐當成嫡子教導,自然也會把她當成嫡女養育,她可以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以承繼辛氏上百抬的嫁妝,風風光光地出嫁。
但是有了楊萱,她必須得忍著楊萱讓著楊萱,什麼都不能爭不能搶。
楊萱為什麼不去死?
楊芷突然想起來,楊萱八歲那年落水,明明是斷了氣的。
她記得清楚,因為在田莊請的郎中說沒法治,辛氏覺得他們醫術差,一路哭著趕回京都,範先生也說人已經沒了氣,還悄悄讓楊修文準備後事。
沒想到過了一夜,楊萱竟然鬼使神差地活了。
難道真的像夏懷寧所說,他們是死而複生之人?
那豈不就是妖怪?
一定是的!
否則楊萱不會莫名其妙變得懂事,不會突然擅長繡花喜歡做飯。
也不會那麼聰明和老成。
楊芷越想越覺得可疑,情不自禁地大聲叫道:“楊萱,你這個會妖術的怪物,快來人,把她捆起來燒死。”
一邊喊著一邊用力搖晃著鐵門。
整個牢房的人都往這邊看來,連獄卒都驚動了。
楊芷指著楊萱,“她是妖怪,是死了又活過來的妖怪,得用火燒,燒成灰,永生不得輪回!”
“你他娘的腦子有病,是不是被驢踢了?大晚上地嚎什麼,擾得老子不得清靜。”獄卒罵罵咧咧地從腰間扯下汗巾子,正要往楊芷嘴裏塞。
楊芷連忙跑到牢房裏麵,後背緊緊貼在牆壁上。
獄卒虛點著她警告道:“安分點,再敢鬧出動靜,就給老子到外麵凍著。”轉身往外走,經過楊萱牢房門口時,側頭往裏瞧了瞧。
楊萱將羽緞鬥篷鋪在地上,安安靜靜地坐著。
把這麼漂亮乖巧的姑娘說成妖怪,那位夏二奶奶是不是撞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