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山外山群峰,月光涼薄,山頭四處卻並不安寧。

妖獸出沒、鬼魅橫行,遙遠的深山中間或傳來獸類撕咬的吼聲。

一隻黑鳥停留在枝頭,小而銳利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不遠處的宮殿群。

黑木長廊縱橫其中,一切看起來與山外山格格不入,卻又強橫霸道地在此盤踞三百年。

就像它們的主人一樣。

這時,一隻通體雪白的巨虎躍上屋頂,皮毛在月色下泛出銀色的光暈。

它輕盈地在屋頂間踱步,從一座大殿跳躍到另一座,緩緩靠近黑鳥所在的枝頭,期間幾乎不發出任何聲響。

黑鳥似通人性,看見白虎,便撲扇著翅膀謹慎地飛遠了一些,又落在更遠處的樹上。

一隻小兔從白虎長而柔軟的毛發中鑽出來,長耳慢慢動了一下。

它跳到白虎頭頂,兩顆紅寶石似的眼睛望向更遠處黑魆魆的山外山。

黑鳥發現了它,頓時如臨大敵,倏地振開長翅,頭也不回地逃走。

“膽子越發大了。”

寂靜中傳來一道冷幽低沉的聲音。

黑鳥飛行的動作一僵,發出一聲驚恐的長鳴。下一秒,便被一股巨力拉扯回去,嘭地砸在屋頂黑色的瓦上。

白虎溫順地趴在一旁,頭頂的小白兔不見了,身邊憑空出現一個黑發黑袍的男人。

夜欒坐在屋脊,隨意曲著一條長腿,隨著動作在鬆垮黑袍下若隱若現。

他一手搭在白虎身上,一手提了把極長的劍,頂著黑鳥絕望恐懼的眼神,斬掉了它的頭。

鮮紅血液飛濺,有一些落在男人蒼白的腳背,顯得尤其礙眼。

他輕輕皺眉,收回長劍,一眨眼又變作黑鳥模樣,飛到白虎頭頂站好。

“洗腳。”

明明能乘風日行千裏,上至雲霄下抵黃泉,但這位魔君好像偏喜歡坐在它身上,慢悠悠地踱步。

誰叫他最不缺的,便是漫長無垠的時間。

白虎習慣了他無聊時衍生出來的奇怪癖好,沉默地載著他往另一邊水池走去。

*

眷靈是被餓醒的,她睜開眼,手搭在咕咕叫的肚子上,盯著大殿高高的穹頂陷入思考。

昨晚上是不是夢見白虎了?

她爬起來,看到還在地上躺著的兔子屍體和幾根蘿卜,慢慢睜大眼,淚水險些從嘴角流出來。

山外山的清晨很安靜,夜裏還能聽到幾聲擾人的鳥鳴,這會兒卻隻有眷靈在長廊裏走來走去的動靜。

龐大的宮殿群像一隻臥在山中沉睡的巨獸,而她不過是其中一隻忙忙碌碌的螞蟻。

眷靈拎著好不容易處理好的兔子,用裙子兜了幾根洗幹淨的蘿卜,想了想還是飛到雙瑞樹下。

才把兔子用細枝串好架起來,一扭頭,白虎已經踱著步在一邊臥下。

這回她看得清清楚楚,白虎頭上分明還頂著隻通體烏黑的鳥,感受到眷靈的眼神,那對小眼珠子還瞥了她一眼。

她知道白虎能聽懂人話,頓了頓,幹巴巴地打招呼:“大白早上好。”

白虎發出一點輕輕的聲音,似是應和,合上了眼。

眷靈沒找到調料,隻能把幾片香葉弄碎了塗抹在兔子肉上。

她伸出手指捏了個火訣,一簇小火苗嘭地燃起,還沒等她添柴,小風一吹,又唰地滅了。

如此反複七八次,眷靈氣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垂頭喪氣。

不是居家旅行必備火靈根,真的是她人生一大憾事!

黑鳥正無聊地梳理著毛發,翅膀尖尖一抬,簡易烤架下便猛地躥起大火。

眷靈扯著裙角跳起來,往後退開幾步。

她左右看了看,除了閉目養神的白虎,就隻有那隻黑不溜秋的鳥。

眷靈頓時肅然起敬,伸出大拇指懟到黑鳥跟前,然後獎勵似的摸了摸它小小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