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這個世界失去了亮光(2 / 2)

走到臥室,鬆子還安靜地躺在床上,海小漁打開並不明亮的燈,走到海鬆子的身邊。她輕輕喚弟弟:“鬆子,姐姐買藥了,也買吃的回來了,趕快起來吃。”

海鬆子依然安靜地睡著,似乎睡得太沉,臉色在暗淡的燈光下顯得很蒼白。

海小漁轉身去倒了一杯涼開水,放在床頭,伸手去推了推他:“鬆子,快起來吃藥!吃了藥病才能好!”

指尖傳來的溫度讓海小漁愣在原地,海小漁的腦子陷入一片空白,再也無法思考任何東西,海鬆子明明發了高燒,身體應該滾燙才是,為什麼現在反而有些發涼。

眼淚開始不受控製地滑落下來,這個空間,寂靜得像凝固了一般,時間停頓了,連空氣都不在流動。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不可能的。”海小漁拚命搖頭,她無法接受,鬆子的身體怎麼可以這麼涼呢?

“鬆子,你快起來,別嚇姐姐啊,姐姐買了東西,全部都給你,你起來,你起來好不好。”海小漁搖晃著海鬆子發涼的身體。海小漁無法相信鬆子沒有等到自己回來。可不管海小漁怎麼哭,怎麼喊,怎麼搖晃,海鬆子除了一臉的恬靜,再沒有給海小漁任何的反應。

陰鬱的天空猛然間下起了大雨,海小漁的哭聲混淆在雨打瓦片的清脆響聲和屋頂漏水的滴水聲中。

海小漁坐在鬆子的床頭邊,內心沒有一絲對於死人的恐懼,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說什麼,她的腦子短路了,不知道該如何思考了,隻是眼淚不斷地滑落下來。

絕望……深深的絕望仿佛可以將海小漁吞得骨頭都不剩,一個月前的車禍帶走了媽媽,現在鬆子冰冷地躺在這裏,海小漁覺得自己就像孤軍奮戰的殘兵。

海小漁就這樣坐在海鬆子的屍體旁邊,哭得直到自己再也流不出一點眼淚,最後像瘋了一般地衝出門口,任憑雨點瘋狂地打在自己的身上,冰涼、生疼,任憑像尖針一樣的風紮進骨髓裏,疼得要命。

海小漁哭著奔跑,在大雨裏呢喃。她痛恨,她咒罵,為什麼要把她身邊的親人一個一個地都帶走。她跑到媽媽的埋葬地,跌倒在媽媽的墓碑前,對著媽媽的墓碑大聲地哭:“媽,我沒有照顧好弟弟,對不起,對不起,媽媽對不起,弟弟對不起,對不起。”海小漁泣不成聲,說出的話斷斷續續。

哭著哭著,海小漁又開始埋怨:“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要丟下我?”

她怎麼能不埋怨?從一出生,她就開始麵對這個世界的各種不公。

她不能像別的小朋友一樣穿漂亮的衣服,因為家裏窮,她和弟弟都不能上學,隻能聽媽媽給自己上課。每次看著別人背著小書包被爸媽送去上學,海小漁隻有坐在門口羨慕的份。因為沒有爸爸,所以被村裏的其他小孩欺負,就連媽媽,也因為沒有爸爸的保護而被村子裏的人當成“外鄉人”,都不願與她往來,可即便這樣,命運還是將她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帶走。

天色像一隻龐大的獸,慢慢地啃食著這個世界的亮光,夏日的雨水在瘋狂地叫囂了一陣後又歸於平靜。

海小漁渾身都濕透了,衣服被雨水打得像膠水粘過一樣貼在身上,讓人渾身都不舒服,可海小漁根本沒心思顧及這些,甚至也感知不到這些,她的內心隻有絕望,充斥在她身體的每一個細胞裏的深深的絕望。

海小漁在暮色裏走向了一片沙灘,海水正在漲潮,她麵對著一點點漲上來的海水,感受到了字條裏所寫得一模一樣的心情。

父親無處可尋,母親死於車禍,連弟弟也終究因為自己沒有能力照顧好而死去,海小漁看不到任何活下去的希望,她想,那麼將自己葬在這片海裏也好,也不用再去承受這世界帶給她的所有痛苦了。